洛言登基第一件事情便是大赦天下。
“那些犯人,若是再触犯律法,扰乱社会安定,当如何?”一位大臣似乎不大放心,将这件事情提了出来。
“陛下宅心仁厚,大赦天下,他们应是感激,又怎会再次犯错?”另一位大臣反驳。
楚君夜瞅瞅这边,又看看那边,就像看戏一样。
“劣根性不除去,怎么可能不再犯错,”有人出来帮衬。
“非也非也,”司徒云飞突然站了出来,带着淡淡的笑容,“人之初,性本善,又怎么会是劣根性呢,这位大人多虑了,若不是生活所迫,谁又愿意做偷鸡摸狗,烧杀抢掠的事情,朝廷资助他们一些钱财便是。”
“国库里哪里有那么多银子给那些犯人,”一老臣吹着胡子,看着那个司徒家的晚辈。
“国库里有没有银子,难道户部尚书大人都不清楚?”司徒云飞反问道,“国库的银子一般就是两用,军饷,以及教百姓过上安定的日子,难道犯人不是百姓?若是没有钱财,他们自然是不安定的,”他缓慢地说着,咬字清晰。
洛言觉得他说的甚是有理,便将视线转到了武敬安身上,那到底是一朝丞相,“丞相大人有何看法?”
“历代帝王初登宝座,大多大赦天下,此时并无不妥,不妥的大约便在那释放的犯人的名单上了,仍需要仔细斟酌,”武敬安,瞟了一眼太监手里依旧捧着的这些日子草拟的名单。
楚君夜低着头,冷笑一声,什么仔细斟酌,那里该不会是没有你的亲戚,所以才让仔细斟酌吧。
“丞相大人认为这名单有何不妥?”洛言又将名单看了一遍,才抬头看了一眼武敬安。
“臣奏请圣上将秦王从北麓召回,”武敬安忽的跪了下去。
一时之间,朝堂上鸦雀无声,就连楚君夜都忍不住抬起了头,猜测着洛言的反应。
秦王名洛启,是先皇的幼弟,二十余年前曾与其三哥焦王勾结谋反,焦王因是主谋,被立即处死,秦王洛启系先皇亲弟,又临阵倒戈向先皇认罪,才被发配到极北之地北麓,如若不是今日武敬安提了出来,怕是谁都想不起来的。
“楚卿,对于此事,你有何看法?”洛言看到楚君夜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显然是在走神,顿时起了戏弄的心思。
楚君夜回过神来,略略思考了一下,亦跪在了地上,“一家仁则一国兴仁,一家孝则一国兴孝,陛下大赦天下是仁,秦王是长辈,陛下体恤秦王在极北之地受苦,欲召回,那便是孝,陛下之仁孝,为天下之榜样,臣实为惭愧,又怎敢有其他看法。”
洛言被戴了高帽子,便不得不同意了,悄悄地瞪了一眼楚君夜,“那便这样吧,拟旨,待五皇叔抵洛都之时,朕必亲迎,”既然是要做仁孝之表率,那便要做的彻底一些啊。
“墨玉,你究竟打得什么主意?”下了朝以后,洛言把楚君夜召到了书房,她是女子,若是这件事情让别人知道了,这个皇叔又在洛都,那便太容易动作了。
楚君夜悠哉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先皇四位兄弟,如今只剩这一个了,难道陛下不应该好好表示下孝心?”她其实很好奇先皇为何不把皇位传给自己弟弟,到底是洛家人啊。
“你别跟我扯孝心,秦王现在才四十余岁,就算在极北之地,也不见得身子骨就差得了,我表孝心的机会还早着呢,”洛言没有好气。
“谁叫你想要看我笑话,”楚君夜打了一个哈欠,这皇室的事情实在太麻烦,她没见过秦王,不过既然那人造个反都能被轻易发现,临阵还倒戈,想必也不是什么好鸟,兴许比洛言还守不住江山,何苦让百姓被糟践了呢。
洛言哭笑不得,“墨玉,这不是闹着玩的,不能因为我想要看你笑话就把豺狼虎豹拉回来吧,”她斜眼看着楚君夜,突然觉得那个一本平时正经的人很不靠谱。
楚君夜塞了一块点心到嘴里,又拍了拍手,“对猎人来说,豺狼虎豹从来都不是危险的,我不过是想看看他们能折腾出来什么,放心吧,”顿了顿又说,“若想处理掉秦王,在洛都之中光明正大地除掉比偷偷摸摸地在极北之地除掉好得多。”
洛言眼中精光一闪,“猎人?墨玉,你说咱们是猎人?墨玉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楚君夜含笑点头,“要捕捉的家伙比较大,需要猎人们配合好啊,洛洛,你的戏份最多。”
最后一声‘洛洛’似乎有些腻,洛言浑身颤了一颤,“那秦王……”
“算是诱饵,只不过,回到了洛都,那些狼啊,狐狸的,都该潜伏了,”如果是临时抓,自然会比较麻烦,只不过她的那张网布的那么早,它们早便走了进去,不知不觉。
“墨玉……”洛言随手翻了翻桌上的奏折,“虽然收网的感觉不错,不过这阵子你却有事情要忙,”她挑着眉。
“知道,整顿吏治,考察政绩么,这不正好,”她笑眯了眼睛,可是她低估了自己的繁忙程度。
整顿吏治还好说,那个不归她管,她这个侍郎主要考察官员政绩,从对官员的考试,以及官员在任期间的政绩,案件处理,民望来对官员作出评价,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算上大小地方官,洛国竟然有二三百号官员。她同其余的几个同僚整天忙里忙外,恨不得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自己长了三头六臂,以至于她都想去暗杀几个,省去了考察的麻烦。
前世的时候,看电视以为七品芝麻官就是最小的了,原来还有九品,楚君夜翻着手中的纸,“洛国这还不算冗官,历史书上说宋朝时期冗官严重,真不知道他们那时候有多少官,王安石变法是不是累死的,”她自言自语怨念着。
“君夜哥哥,”桃夭一只手托着一个食盘,另一只手敲敲书房的门。
楚君夜整理好手中的资料,放到了一边,“夭夭进来,”想了想觉得不大对,“夭夭,子时了吧,你怎么还不睡?”她看了看窗外。
“君夜哥哥好几日都吃不好睡不好,我做些夜宵给你吃,”说着把手中的托盘放到了书案之上,“君夜哥哥,你这样是不行的,太伤身。”
楚君夜掀开了瓷盖,是一盅燕窝,她扯了下嘴角,重重地向后靠去,胳膊挂在椅背上,“不行也得行,洛言刚刚登基,一切还不算稳定,若是不努力些,怕是要叫人钻了空子,”然后又揉了揉太阳穴,坐直了身子,“同你说这些干什么,夭夭照顾好自己就行了,近期我们大约都没有时间管你,还有,尽量不要出门,就算在府里都要叫墨六和墨十跟着,”墨六和墨十都是女子,随时陪着桃夭也方便。
“出了什么事情了么?”听楚君夜这么一说,桃夭有些紧张。
“还没有,”楚君夜舀了一勺燕窝,又皱了下眉,看了一眼桃夭的手指,似乎明白了什么,“夭夭,府里不缺厨子,以后你就不要亲自动手了,到底是一国公主,这样不好,”金贵到从来都只有被伺候的份,又怎做得了这些伙计。
“我……”桃夭刚想反驳,又看了看楚君夜忍住什么还在吃着的样子,闷闷地点了头,“知道了……”
又吃了两口,楚君夜拿起了一侧的书,“我还有事情没处理完,夭夭你先去休息吧,”头也不抬,只是一边看着书,一边提着毛笔,蝇头小楷,在纸上记录着什么。
“君夜哥哥早休息,”桃夭叹了口气,慢慢地走了出去。
楚君夜手中的毛笔顿了一顿,看着桃夭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才勾起了嘴角,“大叔,你的伤倒是好的利索。”
夜七从房梁上跳了下来,“美人相伴,又有夜宵,夜儿好自在,”说着竟随手抄起了那盅燕窝,掀起了面罩的一角便往嘴里灌,只是咽了一口便变了脸色,“咳咳……”他赶忙放下那燕窝,使劲地咳嗽着。
“大叔,可是吃的太急,呛到了?”楚君夜忍不住揶揄。
夜七缓了两口气,愁眉苦脸,“夜儿,大叔的伤刚好,你怎么给你大叔吃毒药。”
“大叔,”楚君夜耸肩,“那可是你自己要吃的,与我何干?”
夜七心有余悸的瞟了眼那燕窝,“这究竟是怎么做的,腥味太浓不说,竟然还有燕子毛,最奇怪的是,夜儿你吃东西那么挑剔,居然吃得下去。”
楚君夜苦笑一声,“我已经很对不起她了,不吃怎么办?”她只能用这种办法来成全桃夭对她的感情了。
“话说,夜儿,你那碧桃没来找你?”夜七四处看看,觉得甚是奇怪。
“碧桃?”楚君夜好笑,“大叔,你就跟莫离哥哥学吧,大叔找夕照有事?”
“有事啊,”夜七坐了下来,“一醉阁总不能不开了吧,夜华楼最近资金又有点紧张,整修一醉阁的事情,希望借夜儿你的手朝铁公鸡夕照公子借些钱啊。”
楚君夜敛了笑容,“大叔你该不会开玩笑吧,夜华楼资金紧张?”她忐忑地看着夜七。
“自然是开玩笑的了,光青楼这一块,夜华楼也是不可能亏了钱的,”夜七的眼睛眯了一眯,“不过,找夕照公子确实和一醉阁重新开张的事情有关。”
“好吧,”商业上的事情,楚君夜是不管的,“他和莫离哥哥见过,可以叫莫离哥哥去找他,我最近脱不开身,”她看看书案上一厚摞的书籍纸张,瞬间有些头疼。
“莫离回安国了,”夜七瞅瞅楚君夜的书案,“这事不着急,反正一醉阁正在搬家,离开张还早得很。”
“莫离哥哥不声不响的又走了,”楚君夜轻叹一声,又开始和那些东西作斗争。
夜七的眼睛亮亮的,带了些笑意,看了看安静认真的楚君夜,转身离开,寒主,冷姐姐,你看到了么,你家的夜儿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