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开学后,光复中学的新生们发现课程出现了重大变动——音乐和美术课遭清理门户,语文被卸了左臂,而数理化则全都吃上了“师父”给开的“小灶”。
有不满教务处安排的“愤青”联名上书要求校方恢复以前的课程安排。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不但写上去的信都石沉了大海,人还被学校“秋后算账”——教育局来视察的官员一走,校领导立马给各班班主任下了通牒,限三天之内,对所有在抗议信上署了名的学生进行“整风教育”。
一场“整风”下来,这群“初生的牛犊”们,终于知道了点儿“虎”的厉害,以至于后来的两年半,再没人提什么联名上书了……
不过也并非所有的安排都让学生们不满意,老师们在实验课上的做法(除了取消实验课)倒是大受广大学生的欢迎——他们把能包办的全都给包办了,就只差在学生的手上绑几根线由他们操控来着做。他们告诉自己的学生:“只要把书上的步骤记牢,会做题就行,高考不会让你们捣鼓着试验器材答卷的……”
学生们齐齐地点头:“是极,妙极……”
但其结果却是,三年下来,很多理科生发现自己一点儿动手能力都没有,连实验题也不太会做,此时他们才想起那些虚度的实验课,惜时伤怀;文科生就更别提了,有的连试管和烧杯都分不清,不过他们倒是不怕,他们想的是,“反正高考又不考,瞎凑个什么热闹嘿……”
开学一个多月了,大家总感觉学校的气氛跟以前有点儿不大一样,但又说不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这天熄灯后,云唤了蒋毅两声。
“他出去了,老师查完寝就走了,你不知道吗?”夏侯回答说。
“哦。”云伸手在蒋毅的空铺上摸了一下。“我没看到他出去……他好像昨天晚上也没在寝室吧?”
“昨天?”张永信接过话。“算上今天都连战三个通宵了。”
“他在外面玩什么啊,晚上觉都不回寝室睡觉?”云有些疑惑。
“这还用问,”张永信不假思索地道,“除了打游戏还能干什么?”
“可别这么说。”范进高带着点嘲讽的语气。“人家潘安仕不是寻花问柳去了吗?”
许伟强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蒋毅?他能和人家比吗?”
“诶,这林义斌怎么也没回来?”罗广智朝下铺望了一眼说。
“还不是一……”
范进高一语未毕,角落里传出一个声音:“这潘安仕是出去办事儿了吧?昨天晚上我才看见他拿了几个套子放在枕头底下,现在一个都没了。”
睡上铺的几个像发现猎物的老鹰,同时从巢里——自己铺盖卷儿里——跃了起来。只见张永信打着手电筒正在翻潘安仕的枕头。睡下床的也不遑多让,“噌”的一声弹直了身子,伸出了信子——脑袋,其速度就是连响尾蛇见了他们也得脸红。
范进高像发现了一片新大陆,立刻换了一副高爽的喇叭:“这小子,我以为只是会交际,没想到搞女人也挺有一套啊!”旁边的张永信正要开口,他又道:“上学期跟他交往的那女的想必……早就被他吃过了吧。”
“那还用问。有一次,我在一个小巷子里看见他搂着个二十几岁的女的,特性感。”张永信眉飞色舞眉飞色舞地道。“他告诉我说那是他姐姐,谁信啊!我看八成网友什么的。”
一时间,宿舍里“咦?”“哦!”“嗯?”“啊!”之声不绝于耳。整个217就像一口炸开了的锅……
“小兔崽子们,这么晚了不睡,还想干吗!”惊天动地的叫喊声招来了宿管员张大爷。
这一吼不要紧,众人都吓得魂飞魄散,如同一个断了电的卖药电台,叽里呱啦的声音顿时全都噤了。
黑暗里各自凝神屏息地听外面的动静,深怕被抓了典型名字上报到班主任那里。
过了好半天估计张大爷走了,这撮“星星之火”才又燎了起来。
不过他们的话题悄悄地由潘安仕的绯闻“过渡”到了“性”上……
可别小看了这一屋子的处男,谈起这话题个个精神焕发、“性”致勃勃、头头是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群久经情场的老手。
唯独云选择了保持沉默,唯一的原因就是他是寝室里唯一有女朋友的人(除了潘安仕,关于他女朋友数目的问题他曾经在宿舍的床上和室友们谈过,彼时把手指和脚趾加在一块儿数,还不够!),一不小心就会惹火上身……
可是这种战火纷飞的场面,要想独善其身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火”最终还是“烧”到了他身上。
“柳郅云,我们这一屋子人,就你一个有女朋友,”张永信不畏严寒地坐了起来,睃着对面的云,眼里闪着雪亮的光,“给我们传授点儿把妹、泡妞的经验啊。”
导火绳一着,直接就引爆了炸药库,顿时火光冲天,爆炸声此起彼伏。
“去!去!去!”云连连摆手。“我哪有什么经验……睡觉,睡觉……天都亮了……”
可众人哪肯就此善罢甘休……
三月融和天气,冰消雪化、草长莺飞,桃李争奇斗艳,万物都在毛茸茸的阳光里悄悄地苏醒着。
某个星期日的下午,趁着晴空万里云便约上雨一道去森林公园散步。
他们走在一条清幽的石子儿路上,无数细小的阳光穿过枝叶掉下来落在眼皮和睫毛上,流逝了的童年时代的日子仿佛又回来了……
公园里坐成一圈玩过家家;躺在浅草丛中眯着眼睛晒太阳;一条陡峭的公路上骑着单车往下冲;迎着清爽的晨风把风筝放入蓝天和白云之间;漫山遍野盛开的桃花……
一切都在某个安静又辽远的熟透了的春日午后里慢慢地流淌着。
雨滔滔不尽地讲着最近学校发生的八卦花边,云趁她没注意一晃身钻进了旁边的树林里。
讲了半天没反应,雨猛地回过头来,这才发现偌大的森林里竟然只有她一个人!她“呀”地一声叫了出来:“云,喂,云……你跑到哪里去了……”
可是喊了半天除了山里的回音就只听见呼呼的风声。
她跺着脚继而蹲下去几乎就要哭了出来,这时从灌木丛里跳出一个人从身后抱住了她:“我在这儿呢!”
“讨厌你!”雨一把甩开云的手,举起拳头就往他肩上打。“讨厌、讨厌、讨厌……差点被你吓死啦!”
到了山顶,他们在湖边的一片新绿的草地上坐了下来。
眼前汪着的春水像一面镶嵌在群山间的镜子,静静地倒映着头顶的蓝天白云。
或许是怕破坏那种静谧,俩人把头放在膝盖上只默默地盯着湖面谁也没有开口。
雨冷不丁地在云脸上吻了一下。
云看着她,她却迅速地把脸扭向了一边假装看脚下的草地。
“雨。”云小心翼翼地,像是从柜子里取出一件极其贵重的瓷器。
“嗯?”她清秀的小圆脸转了过来——依旧红着。
他把头靠了过去。
俩人间已不容一发。
二人下山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
走了半天的路都快饿扁了,他们来到山脚下的一家馆子叫了一份回锅肉。
第一道菜风卷残云般地被消灭了,又添上一份土豆丝,一份东坡肉,吃得正香,店小二走上前来,把抹布往肩上一搭:“二位客官,小店有温热的米酒,可供暖暖身子,要不要来二两?”
“来,”不知是白天登山的兴头未过还是真的天气太冷,二人抬起头来异口同声地道,“四两。”
……
二人边喝酒边聊天,不觉间桌上已横七竖八地躺了五六个空瓶。
从餐馆里出来,云只觉天旋地转,脑袋如有千斤重,走路跌跌绊绊。倒是雨,酒量稍好些,还支撑得住。
眼前是渐欲迷人眼的的霓虹,街上虽热闹,一切却都像是浸泡在一个细口的玻璃瓶里,影影绰绰的。
云看了一眼头顶的灯箱,不知为何冒出一句:“我们今晚不回宿舍了。”
雨一愣,待到回过味来一张脸立刻涨得通红,一把推开他头也不回地跑了。
男生往后退了两步靠在一棵树上,半晌才从某个念头里回过神来。
再一看时,眼前只有一片沉沉的夜和在它里面微醺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