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朔倒没他那么慌张,毕竟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杯酒最开始的目标是江萦而不是他。
“我真的没下毒,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酒菜是……”江萦还在努力解释。齐朔却从他手里拿过酒杯,低头看了看,道:“砒霜。”
说罢抬眼看了看江萦:“你年纪轻轻仇家不少啊?”
江萦一下子愣住。
齐朔将酒杯放回桌上上:“傻站着做什么?整个朝京能买到砒霜的人官府都有造册。”
江萦全身都凉了半截,反应过来后立即道:“我去报官。”
可刚走一步又倒回来,摇头:“不行不行,不能报官,报官我死得更快。”
齐朔露出轻微的赞赏之色,这小子还行,关键时刻脑子还算清醒。
敢在天子脚下用砒霜这么明显的毒药,那么他肯定不怕报官追查。现在报官无异于打草惊蛇,反置自己于危险境地。
齐朔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办?”
江萦看着他,突然道了句“恩公,对不起”,说罢拿起齐朔的外袍就扔出窗外,外面是云河,袍子飘飘荡荡落在水面上,不一会就被水吞没了。
接着是杯子和酒壶,一并扔了。
这是打算销毁证据。
齐朔并未伸手阻拦,而是轻描淡写道:“我那氅子,工费一百五十两银子。”
江萦几乎想跟着那件衣服跳下河去:“你现在把我命拿去算了!”
齐朔答:“你这条命今日是我捡回来的。”
江萦无言以对,他想了会低头又掏出东珠递给齐朔。
齐朔盯着他。
“这次是真的给你,剩下的我会还给你。”江萦想了想,补充,“要是我还活着的话。”
齐朔犹豫一会,伸手接过珍珠:“我等你来赎。”
江萦“嗯”了一声,低落地想离开。
看他落魄的模样,齐朔对着江萦背影道:“朱雀大街与云河交汇处有一宅子,主人姓钟,可来寻我。”
江萦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凄楚可怜。
齐朔终究是于心不忍了。
可江萦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默默离开了酒楼。
刚下楼梯,江萦瞬间松了口气,他抑制不住狂喜,摸了摸袖中又立功的小瓷瓶,这可不是朝京城里的砒霜,我看你怎么查。
砒霜是江萦自己下在茶杯口的,这一系列连环计,谁也别想逃掉,事后再迅速毁灭证据,死无对证。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天底下还没有我江萦搞不定的人呢?拉拢此人花了诸多心思得尽快查明其身份才行。
三月廿三,祭春神,京城里四处都在花车游街,城里的男男女女纷纷盛装出行,想在开春图个好彩头,一年红红火火。
“我怎么觉得春神都快被拜成月老了?”一位锦衣青年看着楼下游行的队伍冷不丁冒出一句。
齐朔坐在他对面,听到这问了句:“你什么时候也去拜拜?你母亲可是着急。”
青年冷笑一声:“我这辈子怕拜不成了。这朝京的姑娘我都看遍了,没人入得了我钟翊的眼。”
齐朔笑了:“眼光这么高,怕是心里有了。”
这一言似道破了什么秘密,钟翊正襟危坐起来:“你别瞎说。”
齐朔懒得解释,扭头去看楼下。
钟翊却被他这一言弄得坐立难安:“你在谁那听到什么了?”
齐朔摇头:“我不关心你那些风流韵事。”
钟翊有些心虚地沉默许久,又问:“你呢?你什么时候完婚?”
齐朔头也没回:“谁说我要完婚?”
“你亲事三年前就定下来了,全朝京都知道。”
“那是他们定的,与我何干。”齐朔目光突然锁定在楼下,眼里露出玩味。
钟翊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春神的花车终于游行到了楼下。
“这春神挺标致。”钟翊故意道。
齐朔没理他。
江萦万没想到游花车这么累人,一站就是一天,脸都笑僵了,才两百个钱。
他本来是可以扮春神的,一天五百个钱,还不用站着,奈何今年春神人选被官府定了,他只抢到女侍这角色。
所幸他站的地方周围有竹子枝挂满了桃花,从侧面看,他人都被桃花挡住了,于是只要班主不回头他都躲在桃花枝里偷懒。
要不是背了一百五十两的外债,堂堂国子监贡生怎么会沦落至此。
周围的人是没看见,但这被楼上的齐朔看得清清楚楚。
只是这侍女扮相之下,齐朔并没有认出他来。
钟翊也发现了江萦,他看了看齐朔,道:“这是哪家的姑娘?以前怎么没见过?”
齐朔收回目光。
钟翊赞叹道:“你眼光一向毒,我一会去打听打听。”
齐朔不与他争,而是抬头看他:“春神也看了,你找我来还有什么事该说了吧?”
钟翊还在顺着车队看,听到这,蓦地心虚回头:“你上次找的那个说书人,我给找到了。”
齐朔手上一顿,抬眼盯着他。
钟翊继续道:“只是,被他们先行一步,给抓进大牢里了。你知道的,陛下不许议论前朝的事,尤其是容尚书的事,他们盯得很紧。”
齐朔垂下眸子,轻叹了口气:“罢了,我再找其他人。”
“谨之,要不你别找了。”钟翊劝他,“你仔细想想,这些年你每找一人都会被别人抢先一步,你就没想过原因吗?”
“我知道。”齐朔皱眉,“别说了。”
上午巡完街,江萦就可以结工钱了。班主看他扮相美,一心想留他唱个旦角,江萦道:“要不你看我扮相美干脆多给我一百个钱吧?”
班主立刻变了脸:“您慢走。”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你看这人一说钱就不友好。
我这张脸如此标致,不值一百个钱吗?
江萦拿着钱出门准备去买个烧饼,刚走到河边,突然发现这旁边是朱雀大街,朱雀大街南面和云河交汇处?江萦四处一看锁定了一座院落。
这可不就巧了吗?于是她脚步一转朝院落方向去。
来回围着周围河道走了四五圈,终于等到了齐朔。只见他似乎心情不佳的样子,沿着河边走走停停。
就江萦瞧齐朔这点工夫,齐朔目光敏锐地扫了过来,然后又丝毫不停留地直接扫走了。
江萦这才发现他似乎没有认出自己。
嘿?没认出来!
于是恶胆横生,她清了清嗓子,迎面走了上去。
与齐朔擦肩而过时,她“哎呀”一声直接扑在对方身上。
齐朔顺手一扶,江萦就直接往他怀里钻,娇滴滴喊了声:“公子!”
齐朔连忙把她推开,往后退了一步。
江萦站好,婀娜地行了个礼:“多谢公子援手。”也不敢多逗留便低头走了。
边走边郁闷,这厮今天怎么没带腰牌出门?啥也没摸到。
“你等下!”突然齐朔喊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