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清查土地面积,清点人口数量就是一个非常大的难题。
战争多年,百姓流离失所,各地的户籍早已经成了废纸,不少大户豪门将人口隐藏,瞒报不报少报土地面积,造成税收减少,这些年来又征战连连,老百姓的生活确实是越来越难,不少地方甚至有杀官抗税的迹象,这些事情不是各地官员上报给我的,而是我密布天下的暗探查访出来的。
各地官员越是想粉饰太平,就会越让我失望,他们齐心合力的想瞒过我,却不知道他们做的事情都被暗探给查了出来,我没有收拾他们不是我心慈手软,而是这样的人太多,杀不过来!等民力恢复之后,说不得还是要挑一批杀一杀。
林香纾对天子之道没有什么研究,不过她却用小时候上课的事情来和我进行交谈。
“孩子们总是不爱学习的,先生不看着,孩子们就会打闹嬉戏,哪怕父母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诉孩子们,学习是为了自己日后生活努力,嬉戏消耗的不仅仅是生命,还有他们未来的希望,可是孩子们还是会继续的玩耍打闹,直到先生发现之后,挨个打手板,我小时候就被打过,好疼,让我一直记得,后来我就学会了,老师不让做的事情我不做,我在学习之后才玩,直到今天,每天还是坚持学习,最近看的就是皇上写的《千字文》,觉得很有启发。”
千字文?这东西倒是知道,不过不完全是我编的,也有别人的功劳,当然,这不是抄袭出来的,毕竟我也不会背千字文,想抄都没地方抄去,我就是将常用字都写出来,让人挑着组成顺口溜,合辙押韵朗朗上口,所以,我弄出来的这个千字文和后世的那篇千字文只是名字相同,内容是完全不同的。不过作用倒是一致,都是用来普及文字,让学童启蒙用的。
林香纾的话乍听没有什么意思,甚至是有点文不对题的感觉,可是我细细一想,似乎她的话里还有点道理。这些官员和学童非常的相似,我和教书先生也差不多,他们不愿意好好做官,我就要教训他们,让他们吃苦头,这样才能牢牢记住教训好好工作,如果因为不好好工作就杀掉的话,以后的官员也就没人敢当官了。
想了一会她的话,我受到了启发,看来杀人不是唯一的办法,治病救人惩前毖后才是目的。
“既然你好学,那么我那里还有几套新刻印出来的书籍,回头命人给你送来,宫里的先生也是极好的,你又是焱儿的母亲,有空就去宫里陪着焱儿一起学习吧!”
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人家指点了我,我也不能没有回报,想来几个月不见孩子,她也会想念虞焱的,我干脆就给了她进宫探望的权力,也算是一个小小的回报。
这个权力在我看来是一件小事,无非就是让一个做母亲的可以到皇宫去看望自己的孩子,可是对于齐王后来说就不是一件小事了,如今的齐王府处于风雨飘摇之中,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沉了,这一切的源头都是皇上的喜好,皇上亲近谁,谁就可以飞黄腾达,皇上厌恶谁,谁就会破家灭族。齐王府如今破落到无人问津,都是因为前段时间海军腐败和匈奴奸细让皇上不顺心了,今日皇上许了自己可以进宫陪伴孩子,这就等于是给了随时见驾的机会,也就是说,皇上对齐王府的厌恶终于过去了,只要自己讨了皇上的欢心,齐王府重新辉煌指日可待。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天生就高人一等,也不觉得自己穿越了知道的多了一点就成了无所不能的超人,更没有将内裤外穿拯救世界的疯狂想法,我就是一个在乱世里苦苦挣扎求生的小女人,因为自己的孤独,因为自己的无路可退无处可逃,因为自己的孤注一掷,我才有了今天,也许其他人只要抛下一切,肯拼肯打的话,他也会闯出一个天下,所以,我只是一个稍微有了点成绩,却距离可以安心享受还有很久一段距离的女人!
我成为了皇帝,是千万人之上的主宰,我的一句话就会让无数人前赴后继的赴汤蹈火,我的一句话也会让一个人平地富贵位极人臣,我的一句话也会让一个人生死两难痛不欲生,我是皇帝,是天下共主!可我最想主宰的却是自己的命运。
这个世界并不是小说里描述的那么美好,没有温文尔雅富贵至极的翩翩卓公子,也没有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千古枭雄,没有卓智天下的文臣,也没有武功盖世的武将,我的面前背后只有无数的风刀霜剑阴谋诡计,每当我以为自己闯过一个难关可以休息一会的时候,我就会发现面前又多了无数的困难,让我只能苦苦挣扎在一次又一次的厮杀之中,永无休息的一天,除非我自己想死!
死,多么可怕的字眼,曾经我以为自己距离死有很远很远的距离,远的几乎让我忘记了这个字代表的意义。而当我看到黄河水利案涉及的几十万平民的性命,当我看到海军腐败案涉及的沿海数十万居民要面对无数海盗劫掠的茫然,当我看到匈奴的九王子在我面前的嚣张跋扈而延伸出的匈奴对中原的勃勃野心,我觉得自己的肩头很沉很重,沉重的压力让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总是在想中原怎么了?汉人还有没有一条生路?五千年的历史告诉我,汉人还会继续生存下去,直到人民翻身做主成了主人,直到公仆们享受主人们的食物和房屋,而主人们却为了一间屋子努力了一辈子。虽然那个时代并不美好,却是生我养我的时代,让我的记忆里留下了一个无法磨灭的痕迹。
只可惜我无法回去了,至少我不知道我如果跳进水里是被淹死还是穿越到远古去茹毛饮血。
我的出现改变了这个时代,让这个时代走向了一个无法预知的方向,我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民国,还会不会有共和国,可我知道如果我放松了精神之后,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会被这个时代抹去,直到我的存在痕迹都被消除掉。
我不想这样,我只想活着,活的好一点,活的顺心一点!这个要求很难吗?
“皇上,夜深了……”
虞春花站在我的身后,将一件羽毛编织成的羽衣披在了我的肩上,轻声的劝慰着我。
看着皇上一夜夜的无眠,虞春花是打心里心疼皇上,她是皇上的母亲陪嫁的丫头,如果不是给了现在的主子的话,最后的结果就是嫁给一个小厮过一辈子,而今她却成了无数王公大臣们巴结的对象,只要她说一句话就有无数人奔走忙碌只为讨她的欢心,而今这一切都是谁给她的?虞春花的心里很是明白,所以,她才希望皇上能活的更久更健康,如果皇帝真的能活一百年,她也可以享受一百年的富贵荣华了。
“你先去睡吧,不用管我了,这里寒气重,你身子不好,早点休息,随便派个宫女来候着就行了。”
我转身拍了拍虞春花的左手,眼光扫过她空荡荡的右边衣袖,心里一阵难过,如果不是因为我,这个美貌的女人也不会丢了一只手,虽然我给了她富贵和地位,却无法将她缺少的那只手还回来,而今她一直没有嫁人,何尝没有这个原因在其中,哪个男人希望找的妻子是一个残废哪?就算虞春花长的漂亮又是皇帝的贴心人,也是一样无法迈入那些豪门世家,而那些贫苦的家庭倒是没有这个挑剔,可虞春花又怎么会找那些粗鲁无礼的男人,平白的给自己给皇上添麻烦得不偿失。
“我不累,那些孩子不知道皇上的习惯,我担心她们伺候不好皇上……”
虞春花轻声回复,身子却是站在那里不肯离开。
我哑然失笑,心里对她的忠心很是感动,也有点知道她的小心思恐怕是怕别人夺了她的宠信。
我拍了拍身边的锦墩,示意虞春花坐到我的身边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了我的身边坐下。
我伸出左手扯起身上的羽衣分给她一半,然后搂住了她的肩膀,让两个人能贴的更近点,也更暖和点。
“春花啊,我们很久都没有谈过心了吧?”
我的话让虞春花的身子微微一抖,她有点感慨的说:“已经两年多没有在一起说过话了。”
两年多了?我想了想,恐怕得从刘邦身亡的那个时间算起,不知不觉就两年多了,那之前天下还有汉国未亡,我的心思都在军事上,倒是忽略了内政方面的事情,结果让一批贪财的小人成了气候,如今虽然连破两个大案,杀了两三百人,可是整个官场的气候已经养成,想修正过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这两年的事情多,倒不如当初起兵的时候痛快,没钱了就去抢,没粮了也抢,没人了还是抢,呵呵……”
我有点怀念当初爬冰卧雪骑马挥刀的生活了,感叹的说道:“那段日子真是痛快!”
虞春花看了一眼自己空缺的右手,微笑道:“是很难忘的经历。”
我谈起了起兵时的莽撞,征战时的懵懂,那些死掉的人和那些活着的人,韩王信、项羽、刘邦……一个个名字是那么的让人记忆深刻,只可惜如今只剩下了我,再也没有其他的枭雄存在。
“陛下寂寞了吧?没有敌手的日子觉得孤单了吧?”
虞春花的话仿佛是晨钟暮鼓敲打在我的心头,我忽然觉得她说的对,我不是一个治国的良材,我只会简单的东西,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知道的那些东西已经渐渐的掏的差不多了,这种渐渐空虚的感觉让我觉得紧张觉得惶恐,我怕自己有朝一日发现自己知道的东西别人都学会了,我变成了一个无用的人,那时候人民再也不需要我了,我还能享用今天的一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