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女王和战天使静静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谁也没有想到,那个变态狂、没用的躯壳,会用如此表情,凝视着海天,像个迷路的牧羊人。
良久,剑云回过神来,他揉了揉微微发痛的眼眸,伫立良久,任凭海风吹拂,让他眼眶都有些发红。
休息够了,三人再次出发,如今有了目标,不再是漫无目的,看准那孤岛,直接飞去。一行人都不说话,来到此处,剑云心思难明,他欢喜于救活伊丽丝,可是一想到将与伊丽丝形如路人,心就不由颤了颤。
她会与安岩结婚吧,不会再痛苦了。剑云苦涩想着,有些想抽自己几巴掌,狠狠地骂几句窝囊。
夜小猫和战天使不时偷看他几眼,弄不懂他在想什么,却没有询问。一男两女极速掠过海面,飞快地接近了天外孤岛。
临近孤岛,其中的混沌大势尽展无疑,这是一座融于天地的岛屿,没有花草,没有鸟兽,其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刀剑,锈迹斑斑,了无生机,或埋于土中,露出半截断剑,或剑尖插地,露出残破剑柄,数不清的剑,没有一丝光泽,徒留一个古旧躯壳。
漠北剑冢,神秘无比的剑族圣地,只剩下一片破败之象,让人心酸。剑云三人停在岛屿外边,细细打量这孤岛,心中敬畏。
那片平原空间明显是漠北剑冢的屏障,连圣灵都奈何不了,若不是恰好有贞子的铃铛,他们绝无生还的机会,如今抵达目的地,越发谨慎起来。
“没想到剑族落魄如此,这满岛族人,如今只剩下躯壳,让人叹惋。”夜小猫轻声感叹,她鼻翼轻嗅,忽地一凝,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这里有圣灵的气息,不久前曾有圣灵在此徘徊,若所料不错,应该有三个圣灵,那独特的气息,至少有两个是剑族之人。”夜小猫左右四顾,捕捉着细微的气息,皱眉说道。
剑云心中疑惑,一下子蹿出三个圣灵,着实让人心惊,他一阵思索,忽地想起那神秘青年和中洲大猩猩,该不会是他俩吧。
“没有上岛吗?是不是太危险了,他们不敢上去?”战天使歪着头发问,夜小猫又是搜寻一阵,微微点头。
剑云皱眉不语,三个圣灵不可能会畏惧什么事物,他们离去必定是无可奈何。他想了想,脸色微微一变,踏前一步,手掌往前伸去。
暗淡白光闪过,那岛屿中,神秘的力量涌出,微小不可察觉,但却让剑云无力抵抗,被撞击进了海里,溅起层层水花。
夜小猫和战天使吃了一惊,连忙将他扶了起来,剑云胸口发痛,那股神秘力量,非常柔和,却让人无力抵抗,也不知是哪位高人布下了如此阵势。
岛屿外有结境,而且不是一般的结境,连圣灵都无可奈何。三人同时出手,却均被撞开,疼痛不已,那结境连摇都没摇晃一下。
“这里确定是天外孤岛吗?”剑云爬起来,甩去身上的海水,看向战天使,他脸庞紧绷,眸中闪烁着捉摸不定的光。
“应该是吧,圣殿记载,天外孤岛是剑族圣地…”战天使歪着脖子,使劲扭动了,她差点被撞断了脖子,痛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夜小猫也同样凄惨,她是圣灵,所用力量最大,但反伤也是最大,嘴角都流出了暗红的血丝,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剑云飞身而起,他凝视着天外孤岛,那里面断剑密布,其中央岛屿,被白雾笼罩,一圈圈一层层流动着,让人看不清其中景象,返魂草在里面吗?
“变态狂,我们还是走吧,这里有着剑族的结境,不是外人可以进入的,那剑族圣灵都进不去,我们就更不用说了。”夜小猫来到他身旁,低声说道,战天使终于拧回了脖子,扯着嘴劝他回去。
一路北上,历时大半年,好不容易来到此地,如今返魂草近在眼前,竟然无法采摘,老天爷真是会捉弄人。剑云捏紧了拳头,眸子泛冷,真想一拳将这结境打得稀巴烂。
“我们回去吧。”他转身,露出勉强笑容,两女微微发愣,下意识点了点头。三人往来路飞去,海风习习,身下层层海浪一圈圈地往海岸边荡去,难得一见的平静海景,却难以勾动人的兴致。
三人都沉默着,不言不语,重新回到了海边,身前一望无际的大平原映出它枯黄的影子。剑云看了一眼夜小猫,示意她摇晃铃铛,找出空间道路。
夜小猫举起手臂,贞子的铃铛挂在她洁白手腕上,熠熠生辉。她眉头微皱,盯着那铃铛,眸光中满是迟疑。
“夜小猫,摇啊,我们回去了。”战天使不耐地催促道,她扒拉着自己胸前的珍珠项链,郁闷这项链怎么啥功能都没有。
“变态狂,你打算送走我们,自己再回来吗?要拼命吗?”夜小猫缓缓放下手腕,轻声说道,剑云没有回答,微咸海风吹动他的长发,没人知晓他在想什么。
战天使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上前拉住剑云手臂,却被他轻轻甩开。
“我不知道你要救谁,但这是徒劳之功,剑族的结境不是你能击破的,就算你再如何拼命,结局都是你死。”夜小猫声音冷了冷,毫不留情地斥道。
剑云转身凝视海面,那尽头,天外孤岛依旧静静矗立,亘古不变的一座岛屿,孤零零地屹立着,犹如被世界遗忘了的茕茕孑立者。
“若她死了,我便什么都没了…”他轻语,莫名心伤流淌着,眉间长发忽地散去,一滴眼泪滑了下来。
海风不断,在这天之尽头,有轻轻的呼啸,海浪撞击着岩石的声响,一下一下,直入心间,无助的彷徨人,用眉间的忧伤,挽留着逝去的回忆。
夜小猫沉默良久,她缓步走到剑云身旁,抓住了他的手掌,一道漆黑的气息涌入他脑海中,“这是夜之女王一脉的暗夜分身,凝集自身精气和意识,灌入黑暗之躯,幻化新的我,无视任何结境,你去吧,答应我,一日之内,一定要回来。”
夜小猫静静站立一旁,剑云一阵诧异,但他马上露出惊喜之意,盘腿坐下,一道道黑芒闪现。四周忽地暗淡,阳光都被逼退,从他体内,一道纯黑影子忽地钻了出来。
那影子不断变化着,良久,终于变成了剑云的模样,影子又是一阵扭动,低头对夜小猫和战天使露出明朗笑意。
而地上,剑云的本体缓缓倒地,泛出一片冰冷。
“一日之内,一定要回来啊。”夜小猫对那黑影挥手,黑影头也不回,冲向了天外孤岛。海岸边,战天使扶起剑云的本体,那本体已经生机全无。
“只有一天吗?不回来会怎样?”战天使轻轻拭去剑云本体上的沙尘,低声问道。
“一日修为散,两日精气绝,三日意识灭。”夜小猫凝视天边,轻声说道。
蓝天碧海间的天外孤岛,越发神秘莫测,剑云的暗夜分身到此,并没有停留,直接闯了进去。剑族结境不能阻拦,这以黑暗力量凝结的分身,无性无质,除了装载着剑云的精气和意识,只余黑色的风。
他飘入孤岛,没有引起任何响动,残破的短剑,一片又一片,插满了天外孤岛。古老沧桑的气息随风飘散着,这里,有着一段悲哀的过去。
剑云没有多顾,他快速往岛屿中央接近,空荡荡的一座孤岛,也唯有那里叫人看不清情形,白雾笼罩之中,不知隐藏着什么。
终于临近,黑色的影子掠入白雾之中,丝丝缕缕的白雾惊慌地散开,又飞快合拢,剑云冲入云雾之中,睁眼一看,万丈高峰映入眼帘。
一座古老的山峰,笔直冰冷,直入云霄,其岩壁上,插满了一把把残破的刀剑,有微风拂过,整片山峰都发出凄凉的剑吟,那些刀剑碰撞着,以唯一可做的仪式,缅怀着远古的辉煌。
残剑峰,金戈已逝,徒留残魂,以一缕祭奠其锋,以一缕展示其钝,古老的剑族圣地,唯余一残峰。
剑云仰望高空,那山顶隐在云霄之中,外面不可见,入了此地,亦是不可见,明明只是一座孤岛,却耸立着亘古不倒的一座剑峰。
返魂草在上面吧,生机勃勃的岛屿,没落至此,早已断绝了生机,可是那返魂草,夺阴阳二气,乃天生地长之物,纵使悠悠万载,亦不会灭绝吧。
他心中想着,却没由来地担心,一切都灭绝了,连剑灵都消散了,返魂草还存于世吗?笔直高峰直插天幕,遗留的威压依旧震慑着天地。剑云飞身而起,沿着山峰直冲而上。
看不见的尽头,没有任何生机,他一步百丈,瞬息千里,几乎跳跃式的上升,一把把断剑铺满了山壁,他小心翼翼,尽量不打扰这些逝去的英魂。
然而某一刻,残剑峰忽地轻颤,海啸一般的剑吟铺天盖地,那山峰中,有强烈的剑气出现,向他斩来。
山体之内,残存着剑灵的意识,而且是极为强大的意识,虽然近乎磨灭,但却以本能驱逐着他。
剑云暗自心惊,但此刻不容他多想,放弃也是不可能的,不管残剑峰内遗留着剑族的什么意识或事物,他都必须踏上峰顶,只有那里,是唯一肯能孕育返魂草的地方。
剑气如海,彻底笼罩而下,无差别的攻击,一把把残破断剑被击中,发出悲鸣,往下方掉落。剑云奋起余力,闪电一般冲向山顶。
一股威压忽然出现,至那山顶压下,山崩地裂的响声传来,无数断剑竟然刹那复活,将空气撕破,呼啸而下。
海岸边,夜小猫和战天使暗自皱眉,那天外孤岛发生了异变,强烈的剑气波动影响了这一方天地,海浪越卷越大,方才还平静的海面立刻变得阴森恐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