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幺儿进来,双手拢在袖子里,看着梅落只是呵呵笑着也不说话。
墨竹瞪他:“咦?是傻了还是谁给你吃了笑米饭了?怎么进来光知道傻乐,也不懂得给主子见礼了!”
梅落瞟了幺儿一眼,笑笑:“是不是那批侍弄草药的人送钱过来了?”
“主子,你好厉害啊,不看就知道了。”幺儿一脸钦佩。
梅落淡笑:“这还要看吗?都快一年了,他们要是再不给我送银子来,我们一家大小怎么能好好的过这个年呢?”
墨竹噘嘴:“瞧你说的,好像以前我们没挣过钱似的。他们也不过是仗着在外面自由,这才比我们方便赚钱。要是我们也在外面,肯定比他们挣的还要多。”
“是啊,墨竹你别的不用干,只要专门研究出新式的花样糕点就行了,保证财源滚滚。”锦心正好进来听见,便打趣说。
提起糕点,梅落忽然起了兴致。
“还别说,我知道一种用鸡蛋牛奶和糖做出的糕点,可说是老少皆宜。要不咱们琢磨琢磨,试试看能不能把它捣鼓出来?”
一听到有新样式糕点,墨竹立马也顾不得吃那些人的醋了,拉着梅落就哼哼叽叽着要马上去试验。
“哎主子,这银票你还没清点呢!”幺儿急忙叫住,伸手递过一大摞银票去。
梅落示意锦心接下点点,锦心一五一十地数完了,眼睛都瞪圆了。
“乖乖!三万两!整整的三万两啊!我还从来没有想过那些破草根子这么值钱的。这些山贼们遇上主子,可算是跟对人了。”
梅落挑挑眉:“别急,应该还有账簿,你看完账簿后再说。”
幺儿急忙从靴筒里将卷成一卷的账簿呈上,一边还抹汗说:“宫门口查的严,这些东西要弄进来可费劲了,幸好有五阿哥帮忙……”才说到这里就被墨竹悄悄踢了一下,便忙住了嘴。
梅落笑笑,假装没看见两人的小动作,只催锦心快点查看。
“账上记录,今年毛利是七万五千三百零九两,刨去种子人工和天灾人祸,净利是五万四千八百七十二两又二十吊钱。他们留下了一万四千两做周转,一万按照你吩咐的存进了钱庄,剩余的八百七十二两给大家买过年的衣物食品了。”
梅落点点头,又摇摇头,众人都不明白她的意思。
梅落叹了一声:“他们那么多人,老的老小的小,这八百多两怎么够?幺儿,我写张字,回头你给他们,这里再拿三千两去,叫他们好好过个年。尤其是那些老人孩子们,一定要让他们吃饱穿暖。对了,还要给大家买些礼物,毕竟是过年嘛!”
梅落吩咐一句幺儿就答应一句,锦心问:“他们帮主子办事是他们应该做的,怎么主子还要给他们买这些东西?会不会助长他们的心思,到时候不把你放在眼里?”
“以威压使唤人不如以恩德施惠人来的快乐。”
梅落站起来说了这么一句,也不多解释,只把事情交给锦心和幺儿两个,自己带着早已等不及的墨竹快乐地下厨房去忙活了。
转眼又是飞雪连天的季节。
过了老佛爷七十寿辰热闹的十一月,紫禁城的十二月,又迎来了花团锦簇热闹非常。而且后宫里的十二月更比之前热闹。原因是——五阿哥永琪有孩子了!
十八日这一天,侧妃索绰罗氏经过一天的挣扎,终于给五阿哥永琪生下了第一个长子。
“恭喜五阿哥,贺喜五阿哥!”
前来道贺的人流络绎不绝,把景仁宫挤的水泄不通。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在此时此刻此地,所有人都是堆满了满脸笑容。只除了奉命前来道贺的锦心墨竹。
“姑姑,我就是弄不懂这些男人,你说他们都是怎么想的?一面对着自己喜爱的人甜言蜜语,一转头却又跟别的女人生了孩子!”
愤愤地揪了把摆在道旁,被苏临精心栽培出来应景的牡丹叶子,墨竹噘着嘴很不高兴。
锦心急忙拦住她,四周看了眼没人注意,便顺手将那片叶子藏进了自己的袖子。
“你啊,怎么还是这样不知道个轻重?这是哪里你忘了吗?这四周也不知道有多少只眼睛看着呢!”
墨竹急忙缩着手压低了脸偷瞄了四周一眼,见没人注意这才舒了口气,对锦心涎着脸笑。锦心看她一眼,摇头叹说都是被梅落给惯坏了。
苏临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抚摸着那株牡丹,阴恻恻地盯着两人。
墨竹被他看的浑身不舒服,嘀咕了一句:“不就是揪了一个叶子嘛,至于用这么让人瘆得慌的眼神看人家……”
“哼……一片叶子?在这宫里,花值钱草值钱,唯有人命是最不值钱的。别说是你,就算是你们迴风轩里头的那位,也不能跟这盆花儿比!”
苏临打鼻子里冷哼一声,面露不屑,把墨竹气的要命。
“你什么意思啊你?不过就是个花儿匠,你还真把自己当什么人啊?什么时候起也敢这么放肆起来了!”
苏临冷嗤:“咱家是什么人,你不妨问问你锦心姑姑,她会告诉你咱家是什么人。”
扭脸又对锦心看:“锦心,你在这宫里也有许多年了,不会因为换了个主子就把以前的事情都忘光了吧?这几年因为上面的吩咐,咱家不跟你们多计较,可不代表你们就真的能飞了。”
忽地压低了声音贴近锦心耳边冷声道:“别以为你们就真的能离了咱家的手掌心,早着呢。”
说完也不管锦心变得难看的神情,背着手径自走了。
墨竹指着苏临的背影:“这……这人真是……”
锦心一拉她:“人多嘴杂的地方,别说了。咱们先回去。”
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隔着窗子看着前面匆匆离开的锦心两人,嘴角一平,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来人。把这个交给……”唤来了另一个名叫沐春的丫头,伊尔根觉罗氏低头吩咐了一遍,沐春点点头,随即悄悄出了门。
环春进来,伊尔根觉罗氏问她:“前头还在热闹着吗?”
环春说是。伊尔根觉罗氏便又问到西林琴心现在怎样。环春一听就笑了。
“说起咱们这位福晋,就连奴婢都好生佩服呢!您看从一大早上开始直到现在,人来人往的她都没歇过,也不见她有半点不痛快。要不是奴婢那一次无意中听见,那位对侧院隐瞒孕事的事情发脾气,连奴婢都要真的以为她们当真相亲相爱如同姐妹呢!”
伊尔根觉罗氏勾勾嘴角:“相亲相爱的姐妹?嗬嗬,一个想方设法要抢在前头怀孕,甚至不惜用那种手段。另一个明明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子却压着不说,这说明了什么?还不是互相提防吗?”
抬手指着正院笑:“你且看着吧,这以后的好戏还多着呢!”
“这孩子都生下来了,而且还是五爷的第一个孩子,虽然不是嫡长子,但也是得到了皇上欢心的,奴婢不信谁还敢动什么手脚不成?”
伊尔根觉罗氏对环春理所当然的话不置可否,一双藏着精光的眼睛越过窗格子,把沉沉的目光落向某个显赫的地方。
四阿哥永珹正端着茶想事情,外面忽有人进来回话说二门上有人求见。
永珹没当回事,随手就打发:“谁呀就要来见爷?打量着爷没事干很清闲是吧?去去去,整天不是这个求见就是那个请托的,都是为了让爷帮忙,烦不烦呢?当爷这府邸是菜园子随便进啊!”
回话的人悄悄抬眼溜了一眼他,心里暗说:“爷您可不是正没事干吗?人家景仁宫里才是最炙手可热的地方,看看那里都忙的脚不沾地了,哪里还有人来请托您办事的?我瞧您不只是清闲,根本就是闲的发霉了!亏得还有本事拿自己当大红人呢!”
心里这么嘲讽,嘴上却依旧讨好地陪笑:“爷,这人说是从景仁宫来。您看?”
永珹忽地站起:“景仁宫?你怎么不早说!人在哪?还不快点把人请进来!死兔崽子,要是坏了爷的事,爷扒了你的皮!”
一边骂一边还踢了两脚,回话的人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一会果然进来个人,裹着顶斗篷,看不见脸,听声音是个女的。她快步走到永珹跟前踮起脚尖附耳说了几句话,随即俯身一拜转身匆匆走了。
过了好久,永珹才从呆愣中回过神来,随即叫人去给他传人。
“爷早就觉得这里面有问题,没想到还是这么深的问题。好啊,这次爷看你、看你们怎么躲得过去!”
喃喃自语着,永珹在屋子里转了两个圈,忽然又很惋惜地道:“只是可惜了那么个妙人儿,真是浪费啊!”
永琪的庶长子百日宴让宫里又是热闹了一番,只是这次迴风轩里,除了锦心照梅落的吩咐给送去了礼物道贺外,其他人一律都当不知道这事。
事后某天,锦心被“恰好路过”咸福宫的永琪遇上,于是知道了梅落受的委屈。
再然后,景仁宫里忽然就不见了热闹气氛,正经主子整天神色淡淡,正福晋也神色淡淡,于是连带着刚得了孩子的侧福晋索绰罗氏也不敢高兴了。
这其中倒底发生了些什么没人知道,只是宫里的人发现,一向有君子之称的五阿哥永琪似乎不那么好说话了。
转眼又是一年过去,在这一年中,先是西巡五台山,再然后是十一月皇太后的七十大寿,接着就是五阿哥永琪的庶长子降生。
这是忙碌的一年,而乾隆二十七年也在一片歌舞升平的颂扬声中来到了。
“皇上有旨,令随行各人准备行装,不日启程南巡!”
奉旨太监走出了好远,梅落一干人还是怔怔的跪在地上。好久好久——
“皇上要南巡啦!我竟然也有亲眼目睹,亲身体验皇上南巡的机会了!哇哈哈哈……”
梅落手中帕子朝天一扔,仰天大笑起来。诸人面面相觑——皇上南巡就值得这么欢喜吗?主子她,莫不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