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福晋你大婚其实没多长时间,这个时候就忧心子嗣是不是太急切了点?”
陪嫁嬷嬷在摒退众人后,问从小奶大的西林琴心。
“嬷嬷,眼看着这景仁宫里可不是只有我一个呢,那边院里除了庶福晋,还有格格侍妾们,这边儿还有侧福晋,个个都虎视眈眈的盯着长子的位置,我怎能不急啊!
总不能嫡子长孙还没出来,先倒蹦出个庶长子来吧?那不是戳我眼睛珠子吗?”
琴心坐在炕桌边唉声叹气!她也知道自己是着急了些,不见有些人家成亲好几年没有孩子的多着呢,自己毕竟还算是在新婚期中。
可是每每看见侧福晋索绰罗氏和胡氏等人,她就控制不住地着急,再加上自己额娘阿玛的关照叮嘱,要她务必先诞育个嫡长子出来,以免分了正福晋的分量。如此一来,不由她不心焦。
“阿玛说了,皇上对我们五爷十分上心,将来的前途只怕是……”
琴心抬眼看了看奶嬷嬷,压低声音道:“……阿玛说,自古以来这嫡长子要比其他子孙多占些便宜,比如康熙爷对当初的太子就是如此。”
奶嬷嬷皱了眉头想了想,又看了看四周,这才压低了声音。
“其实要想不让庶子赶在前头也不是没办法,就算是不让其他院里的人顺利生产都不是多困难的事。只是这个太……”
嬷嬷顿了顿,话锋一转:“而且风险太大,万一被发现了可就不好了。”
琴心看她一眼,露出一丝明了的笑容,随即摇头否决了。
“这个我也明白。出嫁那天晚上额娘就已经跟我说过这个了,只是不到万不得已,这条路是不能行的。何况我也不想做那种狠心肠的人,大家都是女人,谁不想巴望着有子女傍身?这爷们……唉,倒底是靠不住的。”
西林琴心幽幽叹息一声,手里的帕子绞成了麻花。
看她这样,嬷嬷也只能陪着叹气,正在这时,外边来报“梅荣华到了!”
“请她进来吧!”
西林琴心迅速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端起一脸最雍容华贵的笑容,端庄地坐在紫檀木椅子上,静静地等着那个自己又恨又敬的女人到来。
梅落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走进景仁宫,而且还是被五阿哥的女人请进去的。
尽管早对景仁宫心生好奇,但是现在的她再也不是初进宫时的那个她了。微微低垂着眼帘,只用眼风快速扫视了一下四周,外人看起来还是一副目不斜视的模样。
“给五福晋请安。”
嘴里说着请安的话,梅落也就是微微颔首下,并没真的弯下腰去。一来她奉有乾隆的特别恩典,就是后宫里除了皇上太后和令贵妃皇后有限的几个人外,其他人见了可以不拜。
这是上次十五阿哥和九公主的事情后,乾隆对她的恩典,也是她想要的特例。二来也是因她实在是不愿意给人下跪,尤其是那些对她有意见的人。
西林琴心并不知道乾隆给了梅落这道恩典,见她如此,只当是有意轻慢自己,不由得就拉下脸来。
“梅荣华,虽然你现在不是奴婢了,但是宫里的规矩还是不能随便破坏的。这见了主子不磕头是哪家的道理?奴婢活了这么大年纪,竟然是不知道!不如请梅荣华指教指教奴婢如何?”
西林琴心目光一冷,奶嬷嬷就知道她想什么了。
这种事不能等着主子开口,要不然就会让主子落个小气不容人的话柄。所以奶嬷嬷在得到西林琴心的眼色后,便义正词严地开口质问。
梅落微笑:“嬷嬷这话说的很有道理,只是并不是我不遵守规矩,实在是皇上给了我恩典,允我不必见人就跪。”
她没有明白指出,皇上允她不跪的人都有哪些,但是琴心已经白了脸,奶嬷嬷更是有些吓傻了的样子。
梅落只是淡淡地一笑,示意琴心伸出手来给自己诊脉。
一阵衣襟窸窣,有宫女奉上茶来,转身之时带动了西林琴心的衣袖,一丝甜甜的香味侵入梅落鼻腔中。
咦?这味道……
梅落轻轻蹙了下眉,心里暗自奇怪西林琴心明明是正福晋,怎么还会用迷情香这样的手段去邀宠呢?尤其是还给带了出来。
这要是给人知道了,只怕她这个大家贵女的脸面都要被人剥光了。
定定神,梅落仔细地为西林琴心诊断了一番,并没发现她有什么病症,便疑惑地询问。
“福晋身体健康,并无不适之处。不知道福晋想看的是什么?”
“子嗣。”琴心并不避讳,看着梅落的眼睛直言道。
“这个么……福晋,我并非是精通这一行的。”
琴心抬手止住她的话:“这个本福晋知道。只是如今梅荣华声名在外,又是身为女子,本福晋想着,这不是有句话说一理通百理通吗?想来梅荣华对于妇人科应该也不会生疏到哪里去对吧?”
这真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琴心挥退奶嬷嬷,自己站起身来直面梅落。
“本福晋知道,在你梅荣华的眼里,只怕是恨不得本福晋永远没有子嗣才好吧?只是本福晋没有,不代表其他女人也不会有……”
梅落才听到这里就怒了。
“福晋,你是不是想的太多太自以为是了?你有子嗣或是其他人有子嗣与我何干?我只做自己的事,过自己的生活,任何谁的事我都不想管,连多看一眼都懒得看。”
正了身子,对琴心点头一礼,梅落冷冰冰地告辞。
“福晋身体无恙,我也才疏学浅,请恕我看不出什么来。”
眼看着梅落真的转身就走,琴心咬着唇忍了半天,终究还是忍不住在对方即将跨出门口时出声唤住。
“对不住,是我小人之心了,还请梅荣华见谅些。”
亲自走上去拉住梅落的胳膊,琴心放柔了声音近乎哀求地说。
梅落回过头安静地看着她,良久不语。
晚上的时候,锦心悄悄问梅落,五福晋倒底有什么事,可曾为难了她?
梅落笑着摇摇头,想着自己在西林琴心的食物中发现的东西,再想到自己闻到的那丝甜香……面色不由得古怪起来,让锦心眼底神色一沉。
难道是五福晋对主子做了什么?若要真是如此,那就不要怪她不留情面了,管她是谁的福晋,都不能让像自己家人一样的主子受委屈。
“其实她也挺苦。”正当锦心暗自思量时,忽听梅落幽幽叹息了一声!
锦心一愣:“她?主子是指五福晋吗?”
五福晋会苦?她苦什么?她能比自家主子苦吗?能比明明相爱却不能相守的两个有情人苦吗?
锦心嘴里不说,心底却很不以为然。梅落看她一眼,见她眼中神色忿忿不平,不由失笑。
她是真的觉得西林琴心苦,并不是言不由衷的话。
“想想,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可是对方却不是同等的喜欢自己,甚至还要……”
梅落咽下“还要想办法借助药物去勾引”这话,转而叹息道:“这世间还有比这更苦的吗?”
也许锦心会以为自己是故作姿态,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但是梅落知道自己说的是真心话,没有半点其他意思在里面。
“主子主子,皇上派人来宣你了!”
小路子兴高采烈地一路喊着一路跑进来,还没歇口气,就被墨竹呵斥了一声。
“跑什么跑?后面有谁追你不成!大呼小叫的,惊着主子要你好看!”
“嘿,墨竹姐姐,不怪我跑,这件事要是你知道了一准会跳起来。”小路子抹一把因为跑快了额头上渗出的汗,笑嘻嘻地对墨竹道。
墨竹却不信:“这天底下能让我跳起来的事除了要命的,还真不多!你说说吧,是什么事情,就能让你认定我会跳起来?”
“当然了!你不是心心念念地想要出宫去吗?现在机会来了!你说这还不值得你高兴的跳起来?”
小路子眨了眨眼,狡黠地一笑。
“嘁!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出宫啊!不就是每年的会亲人吗?又不是没有过,也值得我高兴?”
墨竹撇撇嘴,鼻孔里哼了一声,不在意地扭过身——她是想出宫,但不是这样的出宫。
她想要的是真正走出宫门,走到天宽地阔的外面去,最好还是跟着自家主子一块儿出去。因为一个人在外面,她终究还是有点点害怕,有主子在身边,她才能安心。
“瞧姐姐你说的?我再怎么着,也不会把会亲人当成是出宫去啊!你不是一直想要跟着主子到外边儿走走吗?现在机会来了,你要不要?”
墨竹忽地转过身,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盯盯地瞅着小路子:“你这话可真?”
“比珍珠还真!不信,我发誓!”小路子举起左手。
“不用不用,你只告诉姐姐是怎样的机会就好,回头我给你做雪花云片糕吃。”
墨竹立刻化身成了和蔼可亲的姐姐,满脸堆笑,更是不惜用吃的诱惑起了小路子。
“还要一笼蒸饺,就是上次主子弄的那个翡翠饺子!”
小路子坐地起价,伸出一根手指提要求,被心急的墨竹一巴掌拍下去:“瞧你这出息!不就是一笼蒸饺吗?行,我答应你就是了!”
“嘿嘿,这个嘛……咱们主子马上就要奉旨出宫了,姐姐你不就可以跟着出去了吗?”
“奉旨?谁的旨?皇上和太后老佛爷都去了五台山了,这宫里还有谁会给咱们主子下旨?难道是皇后娘娘啊?怎么可能!要真是她,倒是要小心了!”
墨竹一甩袖子,嗤了小路子一声。
“自然是皇上啊!除了皇上还有谁下旨?太后老佛爷那也叫懿旨,不能说是圣旨。”
小路子看着心急的直想跳脚的墨竹,摸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也不敢拿乔,急忙就把自己刚刚在外边得到的消息告诉墨竹。
“这不是皇上跟太后老佛爷去五台山吗?走到半道,太后老佛爷觉得闷了,想听人说点笑话儿,偏周围侍候的人都不敢随便说话,老佛爷很不开心。
这个时候和贵人就随口说了句‘这要是梅荣华在就好了,她是既会说故事又会治病救人,为人还大方不瑟缩’。就这么着,太后老佛爷就让皇上下旨宣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