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轻烟坐在铜镜前,一头浓密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她不停的梳着头,一刻也不停,胸膛剧烈起伏着,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缕缕青丝掉落,她也毫不在意,突然停下手来,将木梳狠狠扔了出去,砸到地砖上,断成两截。
她面无血色,双唇在不停的抖动着,时时都饱含情意的双眸此时却充满了愤怒、悲伤、绝望,只觉得胸口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而体内气血又在不停的翻滚,终是趴在案前,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她看了眼那鲜艳刺目的血迹,似是毫不在意,用丝帕轻轻拭了拭嘴角,只是眼中的泪水止不住的滚滚滑落。
何云双死了,那个从小便一直陪着她,替她受师父罚,想尽办法给尽她有所有的人,竟然死了,还是死在了顾朗的刀下。
“云双……你为何如此糊涂?我们不是说好了,等一切结束了,就离开这里……”
窗外,一阵凉风吹过,梧桐树叶纷纷掉落,枯黄的树叶铺满了整个院子,好像在预示着今年的寒冬,将要提前来临。
谋杀朝廷官员是重罪,此案由大理寺直接受理,查封了绕梁阁,绕梁阁的老板连连喊冤,又查了何云双和那小厮的背景,都毫无头绪。那何云双十年前就被绕梁阁老板高价收揽,一直是那里的台柱子,平日里从来没与人有过纠纷,也无案底。那日用的毒药,请了宫中太医来看也道不清具体药物组成,想必是何云双自制,可一个戏子会制如此高明的毒药,单从这点来看,身份就甚是可疑,可即便疑点重重,又是涉及朝廷一品官员,大理寺最终竟不了了之,草草结案。
素问看了大理寺的“见财起意,图谋杀人”结案陈词,嘴都要气歪了,她去书房找到顾朗,愤愤不平道:“这大理寺是派的黄口小儿去查的案么,怎么如此荒唐。”
顾朗正在看书做着摘抄,见她气冲冲的进来,将面前凉茶递给她,道:“消消火。”
素问见他毫不在意,不禁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有人要杀你,你咽得下这口气?”
见她不接茶,顾朗又将茶杯放回原处,淡淡地说道:“此事,你也不要再追究。”
素问不解,但听出他话中有玄机和深意,为何不能追究,追究了又如何?难道有人在从中做梗,可谁敢操纵大理寺还让顾朗不敢言语?
素问瞪大了眼,几乎脱口而出:“是皇上……”
顾朗忙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素问忙捂住嘴,脑中飞快的思索着,元彻为何压着大理寺不深究,难道,何云双是元彻派去杀顾朗的?可又为什么呢,上次逼宫解围的事,顾朗显然是站在元彻一边的,难道是要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可如果元彻要出手,这手法,是不是太潦草了些?
顾朗知道她虽感情用事,但向来聪敏,稍稍有点线索便能想到点子上去,为这点,他倒是有些头疼。
“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现在没办法向你解释清楚。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理会,不要像在长乐殿和绕梁阁那般出头,你毕竟是个女人,不要搅到这些事里来。”
素问警觉起来:“又要发生什么事?”
顾朗只觉得头疼的更加厉害,对着她,自己竟一点办法也没有,他真希望她变成个榆木脑袋,拿铁棍都捅不开窍的那种。
顾朗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我只是打个比方,比如再发生什么事……”
只是素问心中总是惴惴不安,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在担心顾朗?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她便立即否定了,她告诉自己,只不过不想让将军府卷入不安生的境地。虽然这样想,但也忍不住惦记顾朗的伤势,换药、包扎都是亲力亲为,好在顾朗底子扎实,恢复的极快,在她生辰那日,还替她在府上好好操办了一番,芍药心里终于欢喜了些,对桃红道:“自从咱们家姑娘上次落水救人后,将军可算是看到我们家姑娘的好,比先前上心多了,我倒看那个狐狸精能得意到几时。”
生辰第二日,顾朗陪着素问进宫向太皇太后问安,太皇太后私下对素问道:“这次你二人前来,倒真有几分夫妻的样子了,这样才对。”
素问不知为何,突然红了脸,道:“我跟他……哪有……”
太皇太后笑道:“有些东西是演不出来的,而有些东西,也是掩饰不住的。皇奶奶我比你多活了五六十个年头,眼睛看到的,比你自己看的都要清楚。”
“问儿,”太后握住她的手,“你心思单纯善良,又机灵慧敏,我就知道,无论开始顾朗怎么看你,日子久了,总能发现你的好,他是个忠义之人,现在想想,你能嫁与他,也是一桩幸事。”
好在日子还是在平平静的过,素问心里也渐渐安定下来,顾朗与她也不再像先前般形同陌路,时而有些新鲜玩艺,或是得了些罕见的药株,都会给她送到灵枢阁,芍药终日喜笑眉开,桃红也安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