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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无忧无虑的小傻子

十万年前,有七彩流光破开天穹,坠落于东荒流云海域,坠落之初,重云叠浪的流云海寂寂无声,须臾之间,七道璀璨的光芒迸发,流云海随之湮灭无踪,待一切归于沉寂,万里流云已作赤焰天坑。

修仙界诸多势力以之为天降异宝,纷纷来寻,未果,败兴而归,后遂无问津者。

……

东荒域南部,九华门、灵妙山、灵鬼宗三大势力交界处,望仙镇东郊的落星山,此处有一破落门派——天心阁。

天心阁代代相传一个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东荒有一片流云海域,此海域云生滔,浪翻浪,云浪相叠共千尺之高,日出月生,千帆如洪,水雾润蒸,灵光耀耀。

流云海域有岛屿无数,最中心有一岛屿,名曰——云州,其上有一仙门大宗:天心阁,乃东荒域南部最大的修仙势力。

一日,流云海域遭天降灾劫,万里流云化为天坑,其内赤焰熊熊,岩浆蒸腾……

天心阁遭此灾劫之际,恰为阁内千年一届的论道盛典,经此,天心阁于修仙界除名。

三十年后,天心阁掌门之弟游历归来,得此噩耗,悲痛不已,在凝固的流云天坑内居住三载,偶然寻得一块孩童拳头大小的异铁,通体黝黑,坚硬无比,以他通幽中境修为竟不能伤其分毫,知是世间难求的珍宝,便外出广寻熔铁之法,欲将之炼为本命魂器。

宝物珍贵,不可示人,小心寻找五十年仍旧无果,无奈回到东荒域重开天心阁,择门派之地于赤焰天坑百里之远的望仙镇。

又三百年后,寿命耗尽,弥留之际,将异铁传于下任阁主,并郑重告知其物珍贵,非阁主不可知,否则恐有覆灭之危,但若有不可抗之灾祸,可将之交出,也许可换取门人生存之机。

说也奇哉怪哉,十万年来,天心阁几经风雨,虽未繁盛,却也未有倾覆之祸,故而,异铁也一直留存至今,而遍数南域诸多势力,已如浪潮,轮换不知几许……

但在今时今日,此任天心阁阁主却为门派前路忧愁不已,以至于吃不香,睡不眠,行走不稳,坐立难安。

哎……

难道天心阁十万年传承竟要断送于我手?

看着院中正傻憨憨笑的小少年,阁主只觉心头一阵悲凉。

“兰姐姐,兰姐姐,你快来,你看,这里躲着一只又大又长的虫子,是蛇!是蛇耶!”小少年指着院中木架一角一条并指大小、体背呈青绿色的长蛇,大呼小叫的招呼着站在一旁的娇俏少女。

“呀!少主,别去碰它!”少女依言看去,就见小少年抬手就朝那条蛇抓去,她娇喝制止,可哪里来得及,只见小少年的手抓住蛇身的一瞬间,那条青绿长蛇倏然一惊,蛇头猛然扭转过来,大张开嘴,露出上颚两颗毒牙,一下便含在他的手掌处。

小少年愣了愣,转头看着已在身边的娇俏少女:“兰姐姐,它咬我。”

“叫你不听!”少女娇哼一声,探手拿捏住一咬即逃的青绿长蛇的蛇颈椎,带几分恼怒道:“手松开!”

“哦。”小少年乖乖应了声,放开手,就见掌心中两个小洞,短短时间那一处就有些鼓胀发黑,有血流出。

“兰姐姐,我流血了!”小少年惊呼一声,有些慌乱的擦了擦,仍不见停,就有些带着哭腔,白净净的脸蛋儿揪在一起,显得格外愤怒:“兰姐姐,把它给我!”

小少年一把抓住蛇身,顺溜的扯过那条青绿长蛇,使劲扔在地上,一脚跟着狠狠踩了上去,鲜血流出,那蛇痛苦的摆动,一弯一曲就要梭走逃离,他又去踩住蛇头,紧跟着一脚又一脚如狂暴的大雨,口中还不断叫道:“叫你咬我,叫你咬我……”

娇俏少女嘴角一抽,这条青绿长蛇此时可谓惨不忍睹,蛇身没有一处血肉完好的地方,鲜血碎肉被小少年的脚沾的到处都是,她心中极其不忍,见小少年发泄一阵情绪总算平复一些,急忙拉住他:“好了好了,它已经死了。”

“兰姐姐,你骗我,你看,它还在动!”小少年不听,冷着一张平时乖乖巧巧的小脸儿,甩开她的手,盯住蛇尾摆动的地方,又一脚落下。

这边,天心阁主瞧见小少年又耍起了性子,突然有些意兴阑珊,往常他都会温言相对,此时心头却一阵无名火起,忍无可忍,他猛吸一口气,大喝一声:“鸾儿,过来!”

声如洪钟大吕,直震得院中树叶哗哗作响,也让正在劲儿头上的小少年浑身一僵。

一旁娇俏少女面色一变,急忙拉着他向阁主走来。

小少年扁了扁嘴,一步一顿,被娇俏少女强拉着走动,其间更是一回头,二回头,再回头,心神全系于那条长蛇身上。

阁主看着小少年满脸都是不情愿的样子,那撅起的小嘴儿都能挂上一瓶子,心下更是恼怒,火气陡升三分,抬手就要打过去。

“阁主!”娇俏少女惊呼一声,匆忙将小少年拉到自己身后。

阁主不禁一愣,手伸到半空却僵住了,打也不是,收也不是。

娇俏少女此时翘首引领,努力正视着他的眼睛,脸上露出倔强坚毅的神情,像极了护崽儿的母鸡,但一张小脸儿却涨的通红,揭露了她内心的局促不安。

小少年躲在兰姐姐身后偷偷装起了鸵鸵鸟,低眉顺眼,抱头缩项,整个人似乎被吓蒙了,作出一副乖宝宝的呆傻模样。

天可怜见,他可从来没见爹爹这么凶过!

小少年心中忐忑,正满脑子急的打转的想着怎么从爹爹面前溜走,全然不知护着他的兰姐姐正承受着怎样的压力。

娇俏少女看着阁主始终没有放下的手不知该如何收场,都是身后的傻愣子惹的祸,想到这里,娇俏少女就气不打一处来,印象中,阁主是很温润谦和的一个人,从来都没有发过怒,这下可好,阁主发这么大的火,我还顶撞他,完了完了,阁主不会赶我走了吧?

可是、可是我不能走呀,夫人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一定照顾好这傻愣呆货,夫人对我那么好,我都答应了夫人,这可怎么办才好……

且不提娇俏少女内心中的万般担忧,小少年九思不得其法,偷偷伸出脑袋一看,两人正大眼睛瞪着小眼睛,顿时觉得莫名其妙,这时候被蛇咬的手掌心传来轻微的胀痛,小少年低头一看,那一处又黑又肿,流出的血都凝结成了一块一块的黑斑。

他顿时着急起来,左挠挠,右挠挠,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一个劲儿的盯着伤口,看它越肿越高。

缺少了兰姐姐的聪明脑袋瓜子,小少年此时完全抓瞎,左思右想,最后伸出完好的那只手摸到兰姐姐腰上,挠了挠,又捅了捅,在她耳边带着哭腔悄悄咪咪的求助:“兰姐姐兰姐姐,快帮帮我,血都变黑了,还有点痛!”

他自以为做得隐秘,岂不知只是小儿无知,这些孩童儿憨态落在天心阁主眼中,再大的火气也被浇灭了,只是面子上到底有些挂不住,他哼了一声,说道:“知道痛还不长记性,过来服药!”借此放下手去。

娇俏少女瞬间松了口气,那个熟悉的阁主又回来了,放下心来,心中顿时羞愧不已,不敢再看阁主脸色,低着头红着脸赶忙把身后的小少年拉了出来,嗔道:“怪你,又惹阁主生气。”说着看似狠狠的打了一下小少年那只依旧紧抓着她衣角不放的手。

小少年委屈巴巴的扁嘴,用余光偷偷看爹爹脸色,见他还板着脸,不敢再顶嘴,乖乖道歉:“鸾儿小乖宝,爹爹不生气。”

听闻此言,天心阁主忽的心中一痛,张了张嘴,一时无言,神情怅然。

这是鸾儿娘教的,没想到鸾儿看着呆呆傻傻的,居然一直把这话记在心上。

天心阁主眼中一闪而过心疼之色,再看看小少年被蛇咬过的那只手,已经肿了老高。

“爹不生气。”天心阁主心中滋味百般,看着小少年略带几分委屈、几分狡黠、几分执拗、几分渴望的眼睛,忽的郑重道:“鸾儿,就像你记住你娘说的这句话一样,你也一定要记住,以后不要再去用手抓蛇了。”

天心阁主没叮嘱其他的,没法,因为说了也没用。

小少年眨眨眼,似懂非懂,最后恍然大悟似的,连连应声,重重点头。

天心阁主欣慰的笑了一笑,从纳戒中取出一张有着细微褶皱、略显几分暗沉的青色纸张,这张纸似乎有些年头了,但保存的极好,上面勾描着繁复奇异的银色纹路与符号,排列无序,却仿佛具有某种奇异的力量,冰兰站在旁侧只是不经意瞄了一眼,立时就感到精神一震,神清气爽,仿佛夏日里的山泉,透心凉。

又是仙家事物,冰兰心中大是好奇,再要细细去看时又只觉大脑一团乱麻,那些扭曲的纹路与奇形怪状的符号似乎在眼前交相缠绕、无序变幻,冲击着冰兰的心神,让她一阵头晕眼花,胸中憋闷。

她认出了,这是一张续骨生肌符,能够断血生肌,连筋续骨,听夫人说这些符箓都是老阁主传下来的,非常珍贵,特别是对于凡俗中人来说,效用更是突出,拥有一张符,在很多时候就相当于多了一命,为稀世珍宝。

天心阁主把续骨生肌符摊在手中,另一只手并指如剑从符纸上平行划过,一股袅袅青烟钻入符中,符箓上那些繁复的纹路和符号霎时被引动,就见手指过处,符纸上的符文接连亮起,一阵微风突然吹过,符纸无火自燃,紧接着一团孩童拳头大小的白光出现,凝聚在天心阁主双指指尖处。

“鸾儿,伸手。”

小少年乖乖的把手举过头顶,溜溜着一双清澈的眼睛,任凭爹爹施为,这种情况他已经经历多次了,现在早就没有了新鲜感。

这团白光被阁主徐徐按入小少年肿胀的手心,小少年黑肿的手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两息后,就连蛇牙留下的小孔洞也愈合了,现在已经全然看不出有过受伤的痕迹。

“体内还有余毒,再把这颗黄灵丹吃了。”天心阁主又拿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粒微呈黄色的丹丸。

小少年双目一亮,这种圆溜溜的东西他很有印象,闻起来香香的,吃起来甜甜的,吃下去暖暖的,若是连着睡上一觉,连梦都是美美的,舒坦极了。

他欣喜的抓过丹药,刚碰着嘴边,歪着头一看,想了想,咬下一半,颇为不舍的把另一半递给身旁的娇俏少女:“给!兰姐姐,你也吃!”

天心阁主就在身前,小少年这突然的举动让娇俏少女面色一红,连连摆手:“不,不,兰姐姐不吃,这是解毒丹,你吃。”

小少年突然不依:“兰姐姐,你吃,甜甜的,很好吃。”

娇俏少女有些为难,小少年傻傻的,没心没肺,什么都不懂,哪里知道这圆丢丢的、他一直当糖豆认的东西有多么珍贵,她可是听夫人讲过,若是在山下的一个叫江湖的地方,这是能引发一场腥风血雨的奇珍。

而且冰兰还知道,这些在小少年眼中已经不能引起他好奇的东西,很多时候阁主自己都没舍得用。

不过,现在这个小馋鬼能够在吃的时候突然想到她,也让冰兰大是欢喜,心中升起愉悦的成就感,要知道,这大概、可能、也许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吧?

冰兰以前就想:傻不愣登是个小气的。

“好了,冰兰,鸾儿已经没事了,别担心,难得他现在懂得感恩,又是孩子心性,你不拿着,待会他又该发脾气了。”看着犹豫不定的冰兰,阁主在一旁笑着说道,言语间颇多欣慰。

冰兰这才接过,小少年突然就笑了,眼睛弯的像月牙儿。

丹药散发着一股清香,入口之后,确实如小少年所说,甜甜的,又不腻,入喉清凉,之后便感觉身体暖暖的,四肢百骸一阵舒爽,她甚至清晰感应到丹田中的内力猛增了近两成。

不愧是仙家灵丹,纵然是解毒丹,也有增进功力的妙用。

小少年在一旁看着她,一双眼睛眨呀眨,一脸期待:“兰姐姐,好吃吗?”

冰兰用力点了点头,“嗯,好吃,很甜。”心里暖极了。

小少年笑了,很是开心的跑开了,一边跑一边喊:“兰姐姐,我肚子在咕咕叫,要拉粑粑了,你等我啊,待会我们一起去树洞洞抓大老鼠……”

冰兰顿时满脸无奈,这类幼稚的游戏,小少年总是百玩不腻,也不知他的新鲜感几时才能过去。

她抬头看了看天心阁主,见他侧身负手,泰然望天,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注视,垂首对她微微点头示意,冰兰这才面色一窘后追了去。

直到不见了两人背影,天心阁主平静的面容陡然变化,嘴角一勾,不禁“呵”的笑出声来。

“这俩孩子……”他似苦笑似无奈似宠溺,摇摇头低声自语,只可惜四野无人,只有山风荡起树叶,细碎斑驳,像是在悄悄应和。

“傻傻……傻傻……”

嗯?再有半年,鸾儿就十五了吧?

天心阁主突然想到这,又惆怅,轻轻一声长叹:唉,都十五了啊,还是个小猴子。

十五?!忽的想起什么,天心阁主拧紧眉头,又闭眼思量片刻,随后握拳垂掌:“好,就这么办!”

翌日,天心阁主唤来冰兰,言说有事外出,少则一月,多则半年,叮嘱她照顾好小少年,便独自离开天心阁,往南边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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