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馆离城尚有一段路程,来回之间,也需耗些时辰,卫璆趁着天色未亮,便悄悄起身离开。
他原是想待到陆娘醒了再走,又怕到时已日上三竿,有了零零星星的客人,若此时再走,恐毁陆娘清誉,惹她徒增烦恼,毕竟尚未成婚。
卫璆快马加鞭赶回城时,天已亮了大半。
刚进到屋里,就被叫到了正堂。卫璆见堂上坐着祖父和母亲,想到定是昨夜未归,他们要仔细询问一番,不如顺势将娶妻一事说清。
卫璆上堂请安,母亲果然开口询问昨夜之事,卫璆只道去了城外寺庙里为父烧香,天色晚了,便暂时歇在庙里了。母亲向来护短,也不再说什么。
卫璆见二人并无异色,缓缓开口道娶妻之事。
母亲大喜,问是哪家的姑娘。
“这姑娘自立自强,在城外开家茶馆,名唤春晓,姓陆,性格甚是——”
“啊!夫人!”一名丫鬟叫道。
卫璆抬眼望去,只见母亲已晕在堂上。
卫璆突然感觉浑身无力,原本支撑他的那股子气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等他从混沌的梦境里睁开眼时,马车已行到庐州。
小厮告诉他,自从他在祠堂被打晕之后,祖父就命人抬着迷迷糊糊的他上路了。
卫璆听罢,眼角不自知的划过一丝清泪。
在祠堂的那几日,祖父喘着气斥责他,他方才知道自己与陆娘之间的关系是禁忌。
上天不公,造化弄人。
若没有入宋府,陆春晓不过是个小姑娘,清清白白,不是他父亲的小妾,不是他的小娘。
而他,亦可以正大光明的说,在下正名叫宋玦,是姑苏城内宋府的五公子,倾慕姑娘已久矣。
他许了陆娘一个未来,却就此消失不见,卫璆第一次产生了绝望感,一度想就此了结。
母亲派了几个姑姑告诉他陆春晓是多么的肮脏不堪,她们越说,他却越心痛,越体谅他的姑娘这些年是多么的不容易。
所以他朝着祖父磕破了头,他不吃不喝,他甚至愿意放弃大好前程,回归乡野,只要一个陆春晓。
祖父动用了家法,派了几个家丁,将他在祠堂里硬生生地打至昏迷,母亲大哭求情,现场格外吵闹,他也不觉得痛,在陷入沉睡之前听得清清楚楚的分明是那一声声“卫公子”。
马车在庐州暂歇,祖父派的人不多,尚有一丝出逃机会。
他挣扎着起身,拖着疲倦酸痛的身躯,他要下马车,没有人拦住他,只有一个随从递上一封轻飘飘的书信。
他打开,终于明白了为何祖父只派了几个人送他回京。
那份信是他母亲的手笔,以指为笔,以血为墨,一笔一划写着——
“吾儿宋玦,既犯大错,勿再执迷不悟。此番回京,非五年不得归。若吾儿胆敢再续孽缘,归可见府中尸寒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