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有歌声传来,“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穹庐为室兮旃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歌声带着浓浓的悲伤,带起昏沉中的赵晗沐的丝丝心伤,这种感情越来越浓烈,像是一匹渔网,将她紧紧的锁住,围住,透不出一口气。
赵晗沐脑子有些转不过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靠,老天爷真是作孽,死也不让人好好死。
因为现在她的确难受的很,不仅伤心而且头疼,重点是这个头疼。
赵晗沐这辈子什么疼都受得了,唯独受不了这个头疼。如果是身体上哪疼,她还知道对症下药;但这个头疼,除了抱着头喊疼之外,其余方法根本不起作用。
而此刻,她头疼。
可现在情况似乎还要糟糕一些,因为现在她轻飘飘的,连抱头这样的动作都做不了,真的是令人气结,十分气结。
赵晗沐努力挣了挣,却没想到倒是睁开了眼睛。霎时,她有些懵。
赵晗沐在十六岁时远嫁和亲,在大漠边疆生活了近二十年,早已习惯了大漠的一切风景,习惯了茫茫风沙,习惯了一睁眼就只看得见帐篷的顶和几近粗犷的兽皮。
但她没想到,现在她一睁眼,看见的是飘飘漫漫的莎帐,好看而且精致。
她愣了好一阵,慢慢将自己从陌生又熟悉的床上撑起,触目的是红漆雕花的家具,以及古朴但不难看出珍贵的古董。眼尾一扫,瞧见斜前方的梳妆台,十分精致,之间有一块铜镜,并非古朴的黄色,而是近乎透明,可以将一整个人清晰的照出来,可以说是每一个女子梦寐以求的。
赵晗沐脑子转了转,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情况。
她记得,那方铜镜是皇兄专门留给她的,据说是波斯上供,全圣源只有三块,一块在她皇兄那里,一块在她皇嫂那里,而另一块,就在她这。
可是她明明记得在夜,她十分愤怒,认为皇兄压根就不在乎她,愿意亲手将她推入异族的火坑之中,所以她砸了自己宫中的所有东西,包括这铜镜。
可没想到,今日在这个十分熟悉的房间里,她又看见了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赵晗沐心想。
就在此时,门忽然开了一条缝,一个女孩随之进来,惊讶的说道:“呀,殿下,您醒了?”
她仔细的瞧了瞧赵晗沐的脸色,又紧张的说到:“奴婢瞧见殿下脸色不太好,可是要叫太医来瞧瞧?”
“不用了,头疼而已。”
“那奴婢为殿下准备一些醒酒汤吧?昨夜殿下一定是同三殿下喝多了,明明知道殿下没怎么喝过酒,三殿下却也不拦着些”说着,声音却渐渐地弱了些,主子的事奴婢不能多问,她怎么又忘了,况且殿下和三殿下感情甚好,听到她这样说三殿下,殿下一定会不高兴的。完了完了,又要受罚了。
小丫头脑子里想法转了一波又一波,冷汗下了一层又一层。然后看见她家主子用手按了按太阳穴,颇为温和的开口:“行了,于霖,你下去吧,本宫再睡会,你叫殿外那些人先散了。”
等到于琳走后,赵晗沐才从被子中探出头来,一双眼睛亮的吓人。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她应该是重生了。在大漠那个地方,人人都有信仰,信奉的神也不同,在那样的地方呆久了后,赵晗沐对神迹也渐渐接受,并且一直相信这个世界始终会发生超乎寻常的事。
而现在,她体会到了,她重生了!重生在和亲的前一年,她皇兄登基的第二年。这个时候,战争还没有开始,她还有大把的时间和机会去扭转自己的人生!
赵晗沐许下了超乎一般的雄图大志,但她没想到自己很快就快被折磨疯了。
彼时赵晗沐正坐在御花园的石凳上,进入她穿了一身浅粉色的衣裙,乌发挽起,斜插了两根簪子,眉心点了花钿,上了胭脂,打扮的清艳脱俗也娇艳可爱。她拿着蚕丝制的帕子,掩着唇,小口小口的咬着糕点。
不远处,有伶人在奏乐跳舞,乐声悠扬,舞姿优美,铮铮然京都声。若是别个时辰,赵晗沐指不定就上前称赞一番了,或许还可能会给些打赏。
可今日不同,赵晗沐捏着帕子温温婉婉的叹了口气,天要亡我!
她的身边围着几个华服公子,是那种凭着祖上基业就眼高于顶的纨绔。虽然不敢在赵晗沐这位正正经经的嫡公主面前拽上一拽,但是自我介绍时的那股骄傲劲还是令赵晗沐眼角抽了抽。
但是碍于皇嫂的威严,赵晗沐还是老老实实的坐在位子上,听着他们一个一个的介绍完。唉呀妈呀,真的是脑瓜疼啊!
赵晗沐往自家皇嫂那方瞟了瞟,发现后者正一脸慈爱的看着自己这方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对那群世家子弟扯出一丝笑颜。
赵晗沐其人,长相极美,身材高挑,腰细腿长,再加上从小养在皇家,又养出了一生雍容华贵的气派,笑着看人时,眼神中恍若带了一把钩子,直勾得人三魂失了六魄,同时又心生卑意,越发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此时这群京城子弟就是这样的感想,平时只见过青楼小院中的女人,姿色倒是有绝色的,但出自那种地方,有几个不带上风尘的味道?难得有几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却只是有着装出来的高洁罢了。这样的女子,又有几个比得上这样的公主?
况且,这公主是圣源唯一的嫡公主,同当今皇帝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刚出生就有了封号和封地,这也就罢了,皇上还极为宠她,身份之尊贵连好几位王爷都比不上。娶了她,既可光耀门楣,又可以在皇帝面前博得好感,平步青云,一举两得,一点都不亏。
赵晗沐看着这些男人像发了情的公狗一样,急急的往她身边凑,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她冲于霖使了个眼色,后者回了一个了然的神色。于是,她不慌不忙的往周边的柱子上一靠,果然,于霖叫嚷着冲过来“殿下您怎么了殿下!您醒一醒,您可别吓奴婢呀!”一席话如冬雷震震,震散了拿群男人,还表达了自己急切的心情,高,实在是高!
在众人看不到的角落中,她向于霖比了个口型“去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