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军官见将军应允,自不会拦着,目送祝儿和两位夫人上了车,只派人在后面跟着,知道去了胡府的清园,忙打发一个小队兵外面布岗,暗中保护。
祝儿回到清园竟跟回了家一样,这里有慧姗的衣服,她换了一套家常穿的衣服,虽然袖子有些短,但比那件贵得吓人的衣服穿着舒服多了。
傍晚韩玉露闻信也赶了过来,看到祝儿又是一片喜相逢的场面。
荷香与素云自是乐得合不拢嘴,也不唤祝儿六奶奶了,小姐前小姐后叫个不停,韩晴认了祝儿做小女儿,祝儿改口唤何夫人为婶子,而叫玉露表妹。
玉露造着祝儿平日爱吃的东西,着何府的厨子做了十几样菜带了过来,晚上热着端上来,祝儿边吃边忍不住泪水流了下来。
第二日胡泰裕也赶了过来,祝儿又认爹又认哥哥,府里尽是一片热闹的景象。
晚上刚吃过饭,老候走进来,说外面一位客人求见,等带进来,祝儿原本笑容满面,顿时冷了下来,问道:“你怎么来了?”
那人笑道:“听说认了岳父、岳母,我这当姑爷的怎能不登门拜见。”
祝儿白了他一眼:“你消息倒灵通。”她岂知,她前脚一踏入胡府的门,胡府祖宗八代是做什么的,这个已摸了个一清二楚。
何夫人知道跟前这个男人虽穿了便装,便是祝儿的假夫婿,见他相貌十分出色,心里暗道:“这个乱世为王的天下,竟也有如此出众的人物。”比起谭庆生、路挺他更多了层儒雅,和奸滑。
祝儿虽脸色冷冷的,还是把在座的众人介绍他认识,他分别见过礼后,命人把礼物抬上来,虽不见礼单,众人也知道礼物不轻,至此祝儿脸上方见了笑容。
胡云山请教那人姓名,那人道:“我叫齐唤。你即是我大舅哥,我也就不瞒你,我真名叫方青朔。”
祝儿忽地一惊,猛地站起身:“你叫方青朔,那大哥是。。。。。。?”
方青朔笑道:“大哥方青海,此时全家尚在北京,已改名叫齐闻。”
祝儿眼睛一红,垂下泪来问道:“你父可是方佑天,你母可是李明?”
方青朔隐去笑容,看着祝儿道:“你怎么知道?”
一听说方佑天的名字,除了胡泰裕外,众人都知道他的身份了。
夫人笑道:“真是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连自己的妹妹都不认识了?”
方青朔呆了片刻:“你是祝儿?”
祝儿哭着点了点头,过来扑到青朔的怀里:“二哥,可不就是我,姨母可好,这一年来我到处找你们,终是音讯全无,万念俱灰下,出家为尼。”
青朔叹了一口气:“你当日被带走后,慈禧那个老妖婆杀了我爹后,我们全家隐姓埋名去了东北,我原在张大帅手下当个护卫,因小西关日本人要暗杀大帅,多亏我相救,大帅才转危为安,为感激我,大帅将我送到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就读三年,回来后到此任职,没想到竟遇到了妹子。”一面说一面轻拍着祝儿的后背,眼泪流了下来,想着以往真是恍如隔世。
兄妹重逢,众人都跟着高兴,胡云山命人备上等酒席,席间方青朔问起怎不见另一个表妹,祝儿笑道:“姐姐去湖南祭祖去了,偏不巧,我要是再早两日遇到妈和婶子,就也跟着一同回去了。”
方青朔闻言吃了一惊:“如今兵荒马乱的,表妹怎么还到处乱走。如今吴佩孚已不在湘南,带兵返回天津,兵伐段祺瑞去了。”因他虽行伍出身,但不归段吴统领,所以对段吴的军事并不当成秘密。
云山等人也吃了一惊。但怕何夫人、韩晴等挂心,笑道:“老百姓哪日不出门,还管直皖谁掌权呀。”边说边向方青朔使眼色,方青朔何等聪明之人,顿时会意笑道:“也是,吴佩孚一走,张敬尧那几个草包迟早被赶出湘南,谅他们也不敢为非作歹。”
饭后,何夫人累了,韩晴、玉露和祝儿陪着她下去休息。何夫人对祝儿道:“席间见你表哥吞吞吐吐,一会儿你找个功夫问问他,你姐夫他们到底有没有危险。”
祝儿点点头,出来时正遇到素云从前面过来,问道:“人可散了。”
素云道:“酒席撤下了,胡老爷、少爷们正喝茶呢。”
祝儿见里面人多并不方便进去,就站在门外等着,听里面人说话,云山道:“吴佩孚撤了,湘南岂不是张敬尧一人天下?”
方青朔道:“你不用担心,我在湘南军中也有朋友,我可派人过去托他们保护表妹等人的安全。”
祝儿听了心里一宽,忙回去向何夫人等禀告,何夫人至此一颗心才放到肚子里。
也多亏有方青朔的帮忙,谭庆生等一到浏阳,虽乔装打扮,还是被人盯上了,谭庆生与梁玉宽都是久经沙场的人,早注意到此了,一行人随便找了一家大车店,第二日,另换了衣服,样貌,三一群两一伙,出了客店,装着上街闲逛,实则悄悄潜回了谭府。
佳红望着古色古香的家,却只有几幅画像,她在父母的像前长跪不起,靖华怕她身子吃不消,忙扶起她。佳红道:“你把画像挑一幅我们带回去,以后好留个念想。”
谭庆生与玉宽有要事在身,不能太过招摇,他与雯蓝的婚礼,只在几个长辈的主持下,草草了结,摆了五桌酒席,临席的也都是家里人。
成亲第三日,他派人去打听吴佩孚的驻军,那人回来说:“吴大帅的驻军早就撤走了,不知道去哪儿了?”
谭庆生和玉宽一听,心往下一沉,知道事情变了,想是要出大事了。谭庆生对玉宽道:“这两天我们什么也不要做,寻个机会,即刻回上海。”
夜晚,谭庆生回到寝室,雯蓝见她皱着眉问道:“还不妥吗?”
谭庆生笑道:“外面风平浪静,我想着再多住两日再走。”
雯蓝笑道:“你我夫妻,你何必还瞒着我。这里除了小芷,连我和慧姗都看出来你和玉宽有事儿瞒着我们。”
庆生笑道:“你别多心,这儿是我的家,还有哪儿比家里更安全的。”
话虽如此说谭庆生的心终是七上八下的。他每日派人去车站、码头看看可有票卖,终是无功而返,吴佩孚一走,连老百姓都看出要变天了。
如此又过了半月,这一天玉宽说有事要出去,直到下半夜还不见回来,急得谭庆生等人团团转,这时有人敲门,谭庆生亲自去开门,见门外站着几个军官,问可是谭庆生,谭庆生不知他们要做什么,可是众人面前又不能胆怯,点了点头道:“我是。”
那人道:“奉我们将军之命即刻送几位回上海。”
谭庆生不解,这时身后一个军官走过来笑道:“谭大帅,这些日子像无头的苍蝇一样东一头西撞,不是那么好受吧。”
谭庆生闻言仔细一看,是过去的同僚名叫孙齐,与谭庆生虽无交情,但谭庆生知道他性格豪爽,并非奸狡之辈,谭庆生笑道:“你何时调到此处的?从哪儿得的消息我回来了。”
孙齐笑道:“你一进湘南,就被几伙人盯上了,我受方青朔之托,暗中保护你,否则你岂会平安到今。”
谭庆生并不识方青朔,还以为他念旧情保护自己,只是拿旁人做个借口。因玉宽还没回来,只得让女眷先穿好衣服,没什么多余的东西要带,要带的东西,数日前也早就收拾好了。
佳红收拾好,过来叫慧姗,见她已穿好坐着垂泪,问道:“玉宽还没回来?”
慧姗点了点头,此事佳红已司空见惯,不便多劝,也坐在一旁陪着她叹气。
孙齐已等得不耐烦了,谭庆生不好再托大,只能让女眷先上车,慧姗虽不想走,但是念大局,不想别人跟着受连累,只能委委屈屈上了车。
一行人到了码头,船都要开了,还不见谭庆生和梁玉宽的影儿,雯蓝也都有些沉不住气了。佳红道:“你们不用担心,他们来了,我们再走,若不来,我们也不走了。”
一旁的孙齐听了笑道:“你放心,这是我们的军船,他们不来,船自然不会开的。”
好在谭庆生等人来得还不算晚,等船离了岸,玉宽见慧姗愁容满面,他本不善言辞,忽然对慧姗道:“你放心,以后再不会如此了。”
慧姗没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玉宽道:“中国乱也该乱到头了。”玉宽真是太异想天开了,他还以为直皖大战一旦打起,国民革命军统治中国的日子也就不远了,可是他却不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日后更大的灾难还在等着中国人民呢。
他们回到苏州,已经是第五日的傍晚,船停到苏州,老候等前来迎接,等回到胡府,他们才知道孙齐果是看着方青朔的面子救了他们,心里好笑,别说旧时没有多少交情,就是交情深厚,以自己此时落魄之身,谁又会帮他。
回身看见妻子,唯有她不论自己是荣是落都一心一意爱着自己。这才是患难夫妻。
佳红与祝儿重逢,真是欢喜非常,比听说自己怀了孕还要高兴,连雯蓝抱着祝儿笑得似吃了蜜一样。
何夫人回上海时,胡泰裕和韩晴则留在了苏州,等着方青朔的母亲前来,亲家会面,边打理祝儿出嫁的嫁妆,夫人那里早备了一份,祝儿出阁前,众人又齐聚胡府。
连韩秋桐全家也都过来了。
方夫人与韩夫人见面时,欠疚地说:“我儿子出嫁倒劳动得四邻不安。”韩夫人笑道:“这是我亲外甥女儿出嫁,我怎能不来。”
方夫人与李闰原本是亲姐妹,她才是佳红和祝儿的亲姨妈,听到此,遂与韩夫人也认了姐妹。
祝儿成亲的礼炮几乎跟直皖大战的炮声同时响起。谭庆生等笑着对方青朔道:“你的结婚礼炮连北京那边都听到了。”
云山道:“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但愿我们这个古老的国家能少一些磨难。”
罗正走进来笑道:“云山,表妹有喜了,看样子,还不像是一个。”
云山闻言顿时喜得愣住了,何靖华笑道:“看来老大我比他先,可是老二却如何也先不过他了。”
大家都笑起来,玉露恰好和佳红、雯蓝、慧姗、谭芷等人走到门外,驻足听着觉得笑声中虽有欢愉,更多的却是无奈,俗语云:家和万事兴,国盛民安乐。
鹊桥仙至此完稿,我这一书并非时关政治,只是记载一些小儿女间所发生的趣事罢了。
正是:秋风起,云飞舞,银河滔滔谁能渡?幸喜鹊,把桥铺,多情总被无情阻。挽金风,携玉露,新月青山罩帘幕。香雾薄,透烟萝,岁岁相思岁岁苦。岂不知鹊桥路也是多情铺?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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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