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靖华笑了笑,玉露见他笑得很恍惚,走到书案前飞快地写了一张字条,交到玉露手里:“等云山过来把这个交给他,是我在北京的地址,有什么事儿给我发电报。告诉他,父命难违,我得马上去火车站,看来这次我又要当逃兵了。”说完又看了佳红一眼,见佳红低垂着眼帘,他叹了一口气,快步走了。
何靖华只随身带了几件换洗衣服,庆喜随行,他让庆喜提着箱子去车上等他,去向何夫人辞行,因祝儿在屋里,母子并没说几句话,只嘱咐他一路小心。
何靖华坐在车里闷闷不乐,车拐出大门,他方将前倾的身子,向后靠了靠,他知道云山不是革命党,云山当初之所以资助蔡锷,只因为他知道蔡锷是好人,是个胸怀天下,不计个人得失之人。
玉宽是蔡锷的副手,助蔡锷离开北京时被追杀,逃到了上海,云山收留了他,在胡府一住就是三年,云山只把他当成管家,其余的事儿,一概不问,给他更大的空间,让他得以施展,有事儿外出时,只请个假即可,这个原本也瞒着何靖华,一次靖华听见云山与玉宽争吵,他方知道玉宽的真实身份,他也不闻不问,那次吵得很厉害,云山责怪玉宽,他既然选择收留他,就会坦然面对一切。
上海的夏天连空气都是热哄哄的,近日来虽说少雨天气,算算日子也快要到梅雨季节了,顺着开着的车窗,向外望了望天空,觉得浮云似要压到心头上了,也是闷闷的。
他心里道:“云山,这一次我不会选择逃开,不论如何,我都会帮你。”他转头问庆喜:“东西都带齐了。”庆喜点头道:“都带齐了。”
靖华点了点头,抬头似有意无意看了一眼司机,见他也从后视镜看他,靖华眼睛微眯了眯,司机赶紧转开目光。
到了车站,靖华跟庆喜一同上了车,坐在车上望着远峰近峦,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透过车窗玻璃,见司机站在不远处抽烟,他故意站起身在车窗前绕了两圈,直到火车开动时,他方坐到座位上,拿出笔记本,交待着庆喜每一件该做的事儿,告诉他去北京都要找谁。
玉宽他不能不救,因为抛除开云山的关系,还有一层重要的关系,家里除了他谁也不知道。交待完庆喜后,趁庆喜去解手的功夫,他转头望着窗外,外面已经下起了淅沥小雨,树旁的树木慢吞吞地向后闪着,庆喜回来也看到了下雨,笑着道:“正好行李箱里有伞。”说着从行李架上取下靖华的箱子,放到脚下。
火车到达南京,靖华下了车,先买了回上海的车票,火车票是第二天上午九点的,他在离火车站近找了家旅馆,踩着木板嘎吱嘎吱声,他回到了他的房间,房间内的大木板床,棚底吊扇黑压压的,仿佛时刻会掉下来一样,他避开吊扇把箱子放到床上,被褥都是簇新的,他虽然不爱讲排场,却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他略休息了一会儿,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木钟,已指向下午四点,他站起身,先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下楼,按照云山给的电话号码,给胡云青打了个电话,和云青约在附近一家西餐厅见面,靖华虽然不喜欢西餐,但他喜欢餐厅内的安静,不像中餐馆,即使是包厢,也能听到外面的吵闹声,他走进去,西崽迎过来,带着他走到一个安静的座位,能够一抬头就能看到门口。
他要了杯咖啡,边喝边等着。云青走进门的刹那,他还以为是云山进来了,云青比云山略白静些,文雅些,穿着一件雪白的真丝衬衫,蓝色笔挺长裤,因西崽开门带着风,衣衫下摆飘动起来,更显得云青玉树临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