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妹问道:“是不是那件紫地白花长袖的?您不是送给四姨太了。才一会儿的功夫,您就忘了。”何恬冷笑一声:“是不是给点脸了。怎么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又是谁给你撑腰了?”看春妹眼泪围着眼圈直转,她冷笑道:“说你两句就知道哭,那件没有了,找件别的给我送来,这些还要我吩咐你,也不知道这几天你怎么了?”春妹忙答应着下去,她心里道:“其实是你自己心里不顺,倒怨起我来了。”
林驰的嫂子一把搂过何恬,笑道:“三妹,你是怎么把丫头调教得这么服服帖帖的?教我两招。如今我们家不比从前,丫头们都要翻天了,有时候连娜儿都不放眼里。”
何恬笑着说:“虽然你们家不如从前那么风光,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们始终是丫头,挑好的、听话的管管,不好的,干脆撵出去算了。要姿色没姿色,要能为没能为,只能是讨饭的份。杀一儆百,谁还敢再犯?”
林驰的嫂子叹了一口气:“她们都巴不得我放她们走,我都半年没给她们月钱了,哎,我们家现在只是硬撑着门面。”
何恬问道:“嫂子不是时时接济你们吗?我听说那是一笔很大的数目,还不够吗?”
林驰的嫂子道:“都是你们家好,才容她这样。可是我们家得数十口人吃饭,还有一些算不到的开支,每月都得几百块的开销。有时真想把她们都放了,按理说就家里那点活,我也能应付得来,可是你大哥不让,他还是放不下他那个面子。”
何恬环视了一下院子,见林驰正坐在躺椅上看星星,二姨太坐在一旁削苹果,三姨太则手里拿着扇子自己扇两下,再给林驰扇两下。她问道:“大哥哥怎么不见?”
林舅奶奶笑道:“刚刚和姑爷出去了,说市长的公子请他们喝酒,明儿是市长的生日,他今晚上倒先去了,很久没见他这么高兴,竟还穿了姑爷的西装去,可是他那个身材,姑爷的衣服如何能撑得起来。”
何恬最讨厌林跃朗,溥仪宣布退位不久,林跃朗每次看到她都皮笑肉不笑地拍着她的头道:“什么是大家小姐?这才是大家小姐,有我们满洲人尊贵的血统,别看这些穷棒子现在蹦得欢,皇上在宫里一日,我们总有重掌河山的那一天。”如今已经七八年过去了,溥仪--她那个表哥虽还在皇宫里养尊处优,天下却已经乱套了。那个口口声声拥有满洲人最尊贵血统的林跃朗,却为了一个民国的市长生日能请他,而雀跃不已,又该是怎样的悲哀。
林驰在旁边默默听着何恬与她嫂子对话,听到说她周济娘家,心里有些不高兴,怕她大嫂胡言乱语,忙站起身,从三姨太手里接过扇子,边扇边走过来,问何恬:“三妹,明儿去霍府的衣服可备好了?”
何恬道:“如今上海的舞会真是越来越频繁,若不是亲戚,我早就推了,跳舞服的式样没多大变化,随便挑一件应个场也就是了。”她笑着站起身:“天不早了,我去东院看看妈那里还有什么话要吩咐,明儿回来再陪嫂子吧。”
林驰的嫂子本想留,林驰狠狠瞪了她一眼,她忙笑着起身相送,送走何恬,见林驰扭着腰进了屋,两个姨太太也都回了屋,她忙跟进屋,笑着问林驰:“刚才姑娘怎么了,我只不过想应个景,虚留一下,倒惹姑娘不高兴了。”
林驰冷哼一声:“我跟你说过多少回,我们家的三小姐可不是省油的灯,明是一盆火,暗里一把刀,你哪里有那些话,偏每次来都找她,我知道你那点心思,前几次来,她送了你几件衣服,你就惦上了,哪里几件旧衣服,你就得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