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您想让她离开这里,重新开始,原本我对此也没什么兴趣,可眼下时候未到,且不说我不会答应,陛下不会答应,单说现在,只怕六皇子……他也不会答应了。”方锦茵没有立时回答,反而满口戏谑地说出了这段话。
宁鹄目光一凝,眼中划过一丝疑惑:“宁朝?”按理说,宁朝应该还不会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程冬冬身上,最多就是有几分兴趣罢了,所以,宁鹄有些不明白,方锦茵为什么会这么说。
“是啊,人都在他手里了,若是就这么放过,怕是不好吧?”方锦茵淡淡一笑,说话的语气也是风轻云淡,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宁鹄顿时面色一变。
“你什么意思?”
“我这话,不难懂吧?”
宁鹄先是一怔,随后想起方锦茵方才说的话,灵光骤然一现,连忙打开房门,冲门外的玄衣问道。
“方才那位程姑娘,是不是来过?”
程姑娘,指的自然就是程倩倩。
“是来过。”玄衣此时,手里还拿着那半串糖葫芦,就算想说没有,怕也是不能够。
“你马上把她带来见我!”
见宁鹄面上少有地带着急躁,玄衣心中虽有疑问,却什么都没问出口,领了命便直接走了。
等玄衣走远之后,宁鹄这才深吸了两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后回头看向房内一脸看戏的方锦茵,目光漠然而又愤然。
“你早就知道,却什么都不说,就这么让这一切‘顺其自然’……不,不对,是你把她引出去的,你又一次让她冒充了你。”
“没办法。”方锦茵丝毫不在意宁鹄的目光,反而十分淡然地坐了下来,“我来此的消息已经走漏了,可我又不想以阶下囚的身份,去见六皇子,那便只能委屈她了,反正,她不是也一直都在冒充我吗?”
“荒唐!”宁鹄一声呵斥,少有地愤怒起来,往日一双深邃的双眸,此刻正泛着泠泠寒光,“你不想见宁朝、不想被他抓了去,所以让冬冬替你去,这话有多荒唐,你自己听不出来吗?”
正如宁鹄所说,就算消息走漏,但方锦茵若是不想被宁朝擒去,方法多得很,可她偏偏就选择了让程冬冬冒充她,这一招实在有些太过刻意了。
“听出来了。”方锦茵抬眼瞧着宁鹄,仍旧一脸淡然,“可那又如何?她既然那么相信……你刚刚说的那位程姑娘,那给她个教训,不好吗?”
“那这教训未免太过了吧?她落在宁朝手里,会有怎样的结果,谁都说不准!”
方锦茵闻言,嘴角勾勒出一抹冷笑:“我可不在乎这个!相较而言,我更在乎的是,太子殿下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如今却为她乱了方寸,你说我应当如何对她?”
“而且我早就说过了,她若是再不放聪明些,只知道靠你替她遮风挡雨,那哪天拖了后腿,就别怪我把她扔下去!太子殿下,您会惯着她,我可不会!”
“……”听着方锦茵的冷言冷语,宁鹄忽然就冷静了下来,将脸上的怒容收敛了去,只余下同样的一抹冷笑,“方大小姐,还真是深得方相真传啊。”
都是利益为上,罔顾他人。
听着宁鹄的讥讽,方锦茵冷哼一声,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屑之意:“若非如此,我又怎会答应跟你合作?不过我瞧着太子殿下这样,莫不是后悔了?哼,我倒是无所谓,就是不知三皇子,他是不是也后悔了。”
宁鹄别开目光,懒得再与方锦茵争辩什么,袖袍一挥,便带着满心的愤慨出门去了,于是,屋内便只有下方锦茵,和那素衣女子两人在了。
……
耳边传来阵阵车轱辘滚过地面的声音,这地面也一直晃悠个不停,上下颠簸着,震得人脑仁直疼。
“嗯……”
一声微弱的呻吟声自程冬冬的口中传出,随着其模糊的意识渐渐清醒,随后,她便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在一辆马车上。
她一面揉着有些疼的太阳穴,一面缓缓睁开眼睛,随即确认了自己的确是在马车上。
长帷帽被扔在了一旁,她身上也还裹着方锦茵的斗篷,她盯着身上的斗篷,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待脑袋没那么晕了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又被人给绑架了。
不过此时,她的手脚都是自由的,并没有被绑起来,就是这马车颠簸的有点厉害,似乎是在着急赶路。
带着几分好奇,程冬冬掀开了马车门帘,只见赶车的车夫,是位身着粗布衣衫的中年男子,一眼看去,程冬冬竟觉得这人眉目之间,还有几分祥和。
而在马车两旁,还有两人,各自骑了一匹马跟着,看那身形气派,似是随行的护卫。
赶马车的中年男子瞥见程冬冬掀开了帘子,便笑了起来:“方小姐醒了。”
听着这称呼,程冬冬不由地眉头一皱,但还是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们是谁?”
“方小姐不必惊慌,只是我家主人有请,又怕小姐不肯来,所以我等才出此下策,还望小姐莫怪。”
不怪才怪了!
程冬冬心中暗自咆哮,但也没时间在嘴上去抱怨这个:“你家主人又是谁?”
“方小姐稍等,您到时见了便知。”
程冬冬一时眉头皱的更深了,但她还是放下帘子,与这人隔绝开了来。
听着这人一口一个方小姐的,程冬冬也能猜到他们此行,“请的”便是方锦茵了。就是不知道,他们找的是来芜城找程冬冬的方锦茵,还是来芜城游玩的程冬冬。
这般想着,程冬冬忽然想起了临出客栈前,方锦茵嘴角那抹渗人的笑,以及两人之间的对话:
“……你出了这道门之后,别怪我就行了……”
“……放心吧……怪不上你……”
……
直到此时,程冬冬才反应过来,方锦茵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哎呀~”
一想起自己当时的回答,程冬冬就不由地一拍脑门,懊恼出了声,这下真是让方锦茵看笑话看了个够了。
不过,方锦茵是怎么知道有人要抓她的?
程冬冬最先疑惑的就是这个,至于方锦茵为什么不提醒她,这个她虽然不是很清楚为什么,但是她对这个做派,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没错,因为方锦茵在她心里就是这样的。
可是,方锦茵虽然看不惯她,但也不至于专门给她下套吧?除非她是做了什么,让对方不爽的事情……
顺这个思路往下想,程冬冬的脑海里便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程倩倩。
程冬冬想来想去,在自己所知道的人里,会想要抓方锦茵的,那就只有那位六皇子了。他想把宁鹄挤下储君的位置,自然就想要了解宁鹄的秘密,而方锦茵和她老爹一样,会参与进一些事,但不会轻易站在哪一边,只要能打动她,不愁不能从她嘴里套出话来。
而在程冬冬身边的人里,程倩倩是最有可能和宁朝有联系的人,因为太医院里的御医,都对程倩倩体内的毒束手无策,治愈的把握最高也不过三层,所以她的命还是在宁朝手里,给宁朝通风报信这种事,尽管无可奈何,可她也不是不会做。
所以,留这样一个人在身边,还给予了她充分的信任,想来除了宁鹄之外,应该没人能容忍程冬冬了。方锦茵此举,怕也是想给她个教训。
“唉……倩倩啊倩倩,这样可不行啊。”
一想到此,程冬冬心中便是五味杂陈,也没心思去考虑这个教训是不是过分了点,只是想着程倩倩左右摇摆的态度和做法,口中忍不住叹了口气,喃喃道。
愣了一会儿之后,她忽然又掀开了门帘,看向那中年车夫。
“你说等我到了便知道是谁要见我,可我看你们这样,像是要送我回空鸣,芜城与空鸣距离虽不远,却也不近,等到了空鸣城外,只怕已然是深夜了,连城都进不了,我又如何见得到人?”
那车夫头也不回,仍旧是笑:“即便如此,那在路上好好休息一晚也不迟,方小姐何必着急?”
“那看来你家主人也不是很着急啊,或者说,他若是明目张胆地往这边赶,被陛下察觉到的话,恐会引起怀疑,所以他只能乖乖地在空鸣等着。”程冬冬也是一笑。
但这番话,却是使得那车夫下意识一愣,也不知道是因为程冬冬猜对了,还是因为他没听懂程冬冬在说些什么。
不过不管是哪样,程冬冬都无从得知了,因为那车夫明显察觉到了,程冬冬是在套他的话,所以他顿时就闭了嘴,目视前方,专心驾起了车来。
程冬冬见此,便也放弃了和他交谈的打算,再次将门帘放了下来。
虽然两人只说了这么两句话,便停止了交谈,但程冬冬心中对此次要见的人是宁朝,这个猜测的把握,却是又多了几分。
也正因为如此,她也没管自己到底跑得了跑不了,就开始考虑起了,自己是以方锦茵的身份,去见宁朝一面呢,还是趁着晚上的中途休息,找机会脱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