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时嘉到幼儿园去接时安放学。
她已经许久没来了,当小安从幼儿园出来看到妈妈那一刻,高兴地立马飞奔过来,一把扑进妈妈怀中。
“妈妈今天怎么有空来接我放学呀?”时安牵着妈妈的手,乖乖地问。
时嘉温柔地说:“妈妈的老板今天大发慈悲,允许妈妈带薪休假一天!”
“带薪休假是什么?”
“就是休息也能有薪水呀。”
“这么好呀。”时安摇了摇妈妈的胳膊,“以后我也要带薪休假!天天陪妈妈玩儿。”
时嘉闻言笑出了声,“带薪休假是公司的福利,不是天天都有的。”
“哦,好吧。”
母子两有说有笑地回到家里,莫雪娥已经做好了晚饭,正吃着的时候时嘉手机突然响起,一看是陌生来电,本不欲接听,但电话持续打来,她只好滑过屏幕接听。
“时嘉,我在你家楼下,方便下来一趟吗?”陆瑾悠的声音。
时嘉回头看了眼正在吃饭的时安,对电话里的人冷声道:“有什么事吗?”
“很重要的事,你如果不方便下来,我就亲自上来。”
时嘉从对方语气中听出威胁的意思,自知与陆瑾悠没什么交集,对方会找上门无疑是为了许知恒。她不想大人的恩怨牵连到小孩,答应了下楼赴约。
陆瑾悠坐在楼下的凉亭里,小时候她们经常在这座凉亭下玩耍,重逢故景,她竟生出一丝感伤。
“你找我有什么事?”时嘉走到陆瑾悠身后问。
陆瑾悠转过身,眼睛还有些红,“我想你应该能猜到。”
时嘉笑了笑,“我猜不到。”
“我来找你,是想请你离开知恒哥。”有许阳林做后盾,陆瑾悠底气十足,“只要你离开延梧集团,离开知恒哥,我可以保证你余生衣食无忧。”
时嘉秀致的眉轻轻一挑,“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
“就凭你没资格留在知恒哥身边。”
“我没资格?难道你有资格?”
“时嘉!”陆瑾悠怒喝,“人不能这么自私,当年是你先负了知恒哥,也是你自己主动离开他,你不能仗着知恒哥心软就缠着他不放。”
“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
“如果仅仅是你们之间的情感纠缠,我也不会找上你。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知恒哥和许伯父大吵一架,两人险些动起手来。如果你是真心在意他,就不会明知道这样做会破坏他们家庭的和谐还要继续下去!”
时嘉心底一惊,她着实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让许知恒父子失和甚至动手,她从未想过。
从头到尾,她只想将当年的事查清楚,想知道父亲的死究竟是意外还是有人蓄意谋杀。
看着陆瑾悠兴师问罪的模样,时嘉淡淡道:“我不知道事情会走到这一步。”她顿了顿,继续道:“我会找机会向董事长解释。”
“解释你带着跟别的男人生的孩子,却想重回许家的野心?时嘉,顾念昔日朋友一场,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许家现在好歹也称得上名门望族,根本不可能替你养别的男人的孩子。更何况你那孩子的父亲到现在都没露面,身份不清不楚的,万一是个罪犯或者行为失德的人,一旦传出去,许家丢不起这个人。”
陆瑾悠语气咄咄逼人,偏偏每一个字都说在时嘉的伤口上,仿佛她知道时嘉的软肋,并给上致命一击。
放在以往,只要提到孩子父亲,时嘉便自觉低人一等,甚至失去反抗能力。
今时今日再被陆瑾悠戳着脊梁骨说,她反倒平静许多。
只是心中难免刺痛。
“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时嘉淡漠地看着陆瑾悠,“留在许知恒身边和重回许家是两件事。”
陆瑾悠嘲讽道:“你曾说我们都不是小孩子,没必要粉饰太平,这句话我今天还给你。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各自都清楚对方的小心思,你又何必美化自己的目的?坦坦荡荡承认你就是看知恒哥现在今非昔比,想攀上豪门,我可能还会敬你敢做敢当!”
时嘉垂眸,浅浅一笑,透着几分似有若无的讽刺之意,“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身后再次传来陆瑾悠的声音。
“时嘉,你这样做会后悔的!”陆瑾悠咬牙切齿。
时嘉站定,微微回头看了陆瑾悠一眼,“纵使后悔,那也跟你无关。”
陆瑾悠气得抓紧了手里的包,漂亮的眼睛散发着深不见底的阴暗之色。
时嘉急匆匆地进了电梯,电梯门合上并上行那一刹那,她才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浊气,摊开满是热汗的掌心,未觉指甲曾深深刺入过肌肤,现在还残留着几道清晰的凹痕。
第二天到公司,经过办公区的时候,她收到许多异样的目光,好奇的,鄙夷的,羡慕的。
在这片复杂的注视下,她仍踏着从容的步伐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区域。
上午许知恒到嘉人总部去开会,时嘉留在格子间里整理文件,一道陌生身影突然走到她跟前,目不斜视地说:“时秘书,请来一趟董事长办公室。”
时嘉心中暗喜,面上仍旧云淡风轻。
“好。”
时嘉跟着那人到了董事长办公室,许阳林正坐在茶台旁喝茶。
相比许知恒办公室的冷色调,董事长办公室要豪华的多,单是那一张茶桌便价值不菲。
“坐。”许阳林道。
时嘉客气道:“谢谢董事长,我在这里站着就好。”
“这里没有外人,站着就见外了。”
“谢谢董事长。”时嘉不再推辞,拂裙坐下。
许阳林看也不看她一眼,“这些天在公司还习惯吗?”
“谢谢董事长关心,一切都挺好的。”
“那就好,习惯就好。”许阳林替她满了茶。
从五分茶到九分茶,时嘉坦然接受着许阳林的话外之音。
许阳林抬手示意,“喝茶。”
“谢谢。”时嘉一手扶着茶杯,一手托着杯底接过茶水,浅抿了一口便放下陶瓷茶杯。
许阳林道:“今天找你来,是有件事想争取一下你的意见。”
时嘉正襟危坐,等许阳林说完。
“最近延梧打算在北京收购一家百货公司,需要派遣一个人暂时过去顶一阵子,直到交接工作完成。你说我是派知恒过去的好,还是让瑾文过去的好。”
时嘉垂下眼睑,在心里暗自思忖许阳林的目的。
许阳林道:“你,知恒,瑾文,你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在你看来,他们二人谁更能担当大任?”
时嘉在心里轻轻吸了口气,处变不惊地说:“董事长,这件事关乎到此次交接工作的完整性,是高层的决策,我只是许总的一个实习秘书,无法给予您答案。”
许阳林看着她,听她继续说:“若董事长非要让我在这二人当中选一个,我必然是毫不犹豫地推荐许总,因为我是许总的秘书,在面临选择时,我应该无条件选择自己的上司。”
许阳林放下手里的茶杯,呵呵笑了起来,“所以你认为我该让知恒去?”
时嘉微笑着摇头,“董事长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许阳林翘起二郎腿,靠坐在木制沙发的椅背上,“我确实已经有合适的人选。”停顿两秒观察了时嘉的脸色,许阳林继续道:“我打算让你跟着瑾文一起去首都……”
时嘉错愕不已。
许阳林不疾不徐地说:“这是一个难得的学习机会,你跟着瑾文去首都磨练几天,一来多学习学习,为以后的成长累计经验。我跟你爸爸是过命的交情,你又是他唯一的后人,我自然不会委屈你,让你一直在知恒手底下做个秘书。二来,你也可以避避风头,现在公司都在议论你跟知恒的事,我不希望延梧的高层会是职员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冠冕堂皇的话,软硬兼施,仍掩盖不了昭然若揭的心思。
时嘉在心中权衡着,半晌,她笑着说:“谢谢董事长给我这次机会,我一定会好好珍惜。请问董事长,我需要过去待几天?”
“一个星期左右。”
一个星期,如果能让许阳林卸下心防,对她稍有改观,她认为并无不妥。
但许知恒那里……
她面露难色的想了想,“董事长,可否允许我先回去征求许总的同意?”
许阳林神色突然变得严厉,他心知许知恒不可能会同意时嘉去,时嘉去征求意见无非是激化父子二人的矛盾。
时嘉看穿许阳林在担忧什么,淡然地安慰道,“董事长放心,我会尽量争取许总的同意,许总也会明白您的一番苦心安排。”
许阳林了然道,“那你先去忙吧,尽快给我答复。”
时嘉站起身微微倾身示谢,将职场礼仪做到了极致。
走出董事长办公室,她轻轻松了口气,但一想到许知恒那里……她着实没把握能说服许知恒。
许知恒开完会回来没见时嘉,询问之下才得知时嘉被叫去了董事长办公室,正欲前往,却见时嘉已经走了回来。
看着对面那个用职业套装将自己包裹起来的时嘉,他恍惚间觉得她极不真实,他甚至看不穿那精致的妆容下到底藏着一颗怎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