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嘉开车回到家中时,时安已经睡下了,莫雪娥在沙发上看电视。
她没见着余苒,便问莫雪娥余苒的去处,莫雪娥说:“刚才有人给苒苒打了电话,说是要她去参加个什么饭局,苒苒放下电话就去了,估计也是工作上的事。”
时嘉了然,余苒的上司唐允实在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类似情况她早已见惯不怪。
回到卧室洗漱睡觉,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起,她拾起电话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你好。”
电话里的人沉默着,时嘉以为是恶作剧,准备切断电话,岂料对方这时候开口说:“嘉嘉,沈奶奶走了。”
听声音有些熟悉。
时嘉皱眉不解地问:“你是?”
“我是陆瑾文。”
时嘉眼睛猛眨了好几下,有些不敢置信,“你说沈奶奶走了是什么意思?”
电话里陆瑾文说:“刚才沈奶奶在医院里突发脑溢血,虽然有及时抢救,但……没有抢救过来。”
这消息无疑是晴天霹雳。
时嘉猛然坐起,抓着手机的手有些颤抖,“怎么可能?我走的时候奶奶还好好的,怎么会突发脑溢血?”
“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清楚,听说是因为和许伯父起了冲突……”
陆瑾文具体讲了什么时嘉没听进去,她起床麻利地穿上衣服,光着脚连鞋都来不及穿,拿了车钥匙直接奔向车库开车赶往医院。
沈芬芳之前所在的病房空无一人,她一把抓住门前走过的护士急切地问:“住在这里的那位老人呢?她在哪里?”
“这位老人突发脑溢血,没有抢救过来,已经去世了。”
“老人的遗体呢?”时嘉的手在颤抖。
“已经被家属领走了。”
护士说完就走了。
时嘉睁着哀恸的眼看着医院走廊,浑身的力气像被彻底抽离,身体倚着墙壁滑坐在地……
五年前,在这家医院里,她送走了父亲。
今时今日,也是这家医院,她失去了这世上唯一疼她的长辈。
她找出手机拨打陆瑾文的电话想知道他们把奶奶遗体运到了哪里,电话拨通两声就接通了,因为一直压抑着情绪,她的嗓子有些哑,“你们把奶奶遗体运到了哪里?”
“奶奶已经死了,她对你来说也没有利用价值了,你何必还要苦缠着不放?”电话里,陆瑾悠哽咽着控诉道,“时嘉,这么多年,是我错看了你。”
陆瑾悠没给时嘉反驳或者了解真相的机会,已经急忙挂断了电话。
时嘉不死心地再次打过去,电话已经关机。
她握紧手机跑到电梯口猛按电梯按键,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沈芬芳葬礼当日,天气晴空万里,微风和煦。
前来参加葬礼的人士不下百人,除了许家的亲戚外,来的最多的就是许家在商场上的朋友或者合作伙伴。
时嘉从陆瑾文那里得知了沈芬芳葬礼地点,待葬礼将要结束,前来吊唁的宾客都走的差不多了,她才敢来到墓前祭拜老人。
这几日的时嘉一直陷于亲人去世的深沉痛苦中,今日来送沈芬芳最后一程,隐忍在心底的悲痛情绪有些崩溃。
她蹲在地上,抬手轻轻抚着墓碑上的照片,指尖还未触及,就听到身后传来张彩英愤怒的声音。
“现在哭不觉得晚了?”张彩英不知何时出现在时嘉母子身后,望着眼前这位蹲在烈阳下的前儿媳,张彩英心里就有诉不尽的怨念,“今天是老人家的葬礼,我不想让老人走的不踏实,所以不会再跟你吵。”
时嘉缩回手,没有回头,下意识捧着自己闷痛的胸口。
张彩英恨眼看着时嘉道:“现在老人已经离开了人世,你没必要再利用老人对你的疼爱来接近知恒了。当初是你背叛知恒,在外面跟别的男人怀了野种。我们知恒不计前嫌履约与你结婚,可你不但不知感恩,还坚持要与知恒离婚。离婚后也是你自己主动放弃你爸爸在公司的股份离开上海,这一切与我许家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说到这里,张彩英抬手抹了把眼泪,“就因为你,知恒和他爸爸的关系都闹僵了,我们原本幸福的一家人也有了许多矛盾。时嘉,你但凡还有一点良心,就别再来打扰我们了。”
倾诉完这番掏心掏肺的言论,张彩英转身离去。
寂静的墓园里只剩时嘉。
微风习习吹拂在身上,她只觉得有些发冷,从头到脚都冷。
极力忍着心中的委屈和苦楚,她站起身,对着墓碑上的照片深深鞠了一躬,低声开口:“奶奶,我会常来看你。”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墓园。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将自己投身于工作,想以此淡化沈芬芳去世带来的伤痛。
由于本源那场活动的业绩并不好,欧尚这边前期推广的资金也需要缩减,之前的方案被推翻重做。时嘉与霍明洁两人绞尽脑汁,最终拟定了一份新的推广方案交给苏盛成。
苏盛成仔细看了一遍方案,点头道:“就按照这上面的执行吧,将广告营销从电视台改为各大APP,这也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你们可要多费点心,随时监测用户们对产品的评价。”
“好的苏董。”霍明洁看了时嘉一眼,道:“苏董,我跟时嘉今天突然有个新的想法,想请您参考一下。”
“你说。”
“最近网上很流行网红直播带货,前两天我跟时嘉看了一个叫柒柒的网红直播,她仅直播了两小时,产品销量金额达到六千多万。为此我有特意了解了网红和直播这两个领域,认为这种销售模式我们也可以试着尝试。”
苏盛成有些惊讶,“直播两小时就卖了六千多万?确定没有水分?”
霍明洁没有开口,将话题留给了时嘉,时嘉道:“当然也不排除商家有刷单故意营造氛围的嫌疑,但即便商家注水,六千多万的销售额如果没有有效客户的购买,单靠刷单也很难刷上去。”
苏盛成一听,着实有几分羡慕,但他毕竟是做实体生意起家,对网销模式有些不敢轻易试水,尤其是现在本源销量不好的情况下。
“听你们这么一说确实非常诱人,但欧尚是走高端路线,通过网红来做市场推销,我觉得还是需要慎重考虑。”苏盛成道。
时嘉与霍明洁相视一眼,均选择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从苏盛成办公室出来,霍明洁小声对时嘉说:“你没发现苏董最近做事没以前果断了么?”
时嘉摇头,她近来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没留意到这些细节。
霍明洁见时嘉魂不守舍,笑着换了个话题,“这个周末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时嘉道:“周末我答应带小孩去动物园。”
霍明洁无奈摇头,“小孩固然重要,也不能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毕竟你还年轻,总得为自己考虑考虑。”
时嘉报以感激的笑意,“谢谢。”
目送霍明洁离开,时嘉回到了推广部。
上次苏盛成当着几位高管的面将她提拔为欧尚产品负责人后,她有了独立的办公室,手底下新增了两个人手,姑且称得上一个小领导了。
下班到车库取车,安静的车库里突然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抬眼看过去,对面的车子上下来一位熟人——覃东旻。
覃东旻走到时嘉跟前,神情局促,“时小姐,我能打扰你一会儿吗?”
覃东旻是许知恒的得力助手,会找上自己无外乎两个原因,许知恒授意,或是为了许知恒。
“你说吧。”时嘉关上车门站定,神色柔和地看着对方。
覃东旻迟疑片刻,用诚挚的目光看着时嘉眼睛,“我能请你去劝劝许总吗……他最近情况有些糟糕。”
时嘉蹙眉,不明白覃东旻话里的意思。
“这是许总的家事,作为助理我本不该插嘴。但我实在担心许总的身体,不得不来找你。”覃东旻在心里整理了一番措辞,才道:“老夫人的死对许总打击很大,老夫人葬礼结束后,他又跟董事长起了争论,随后向公司请了一个星期的长假。我以为他是想出去散散心,出于关心我便查了他的出行记录,发现他并没有离开上海,而是回了老宅院。
昨天我下了班去老宅院看他,发现他……情绪很不对劲。”
提到沈芬芳时嘉心里亦是十分难受,许知恒从小是他奶奶带大,这份伤痛比她只多不少。
覃东旻怕时嘉拒绝,继续说:“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些难,但……请你看在老夫人的份上,去劝劝许总吧。”
时嘉有时候不得不佩服许知恒看人的眼光,覃东旻作为助理不仅工作能力强,看人待物也是一流,更别说心理战术。
更难得的是覃东旻是真心实意对自家老板好。
她无法放下对许知恒的担忧,更无法忽略张彩英的提醒。
“覃助理……我很抱歉……”时嘉深吸了口气,语气冷静的有些不近人情,“我可能没办法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