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嘉听到身后的人正朝自己走来,紧张地又往前走了一步。
许知恒在她身后站定,“抛开我们之间的约定,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时嘉深吸了口气,摇头。
许知恒颇有耐心地绕到她跟前,与她正面相视,“不问问我为什么会改变主意答应在嘉人上架欧尚?”
时嘉道:“你是生意人,你有你的考量。”
许知恒默了片刻,“如果我说,我这么做是因为你,你作何感想?”
时嘉抬眼凝视着许知恒神色认真的脸庞,心跳加快,脑海里有很多复杂的念头在盘旋。
许知恒轻挑眉梢,淡淡道:“虽然我们曾经是夫妻,但毕竟离婚了,我总不能白睡。”
时嘉愕然。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许知恒,仿佛想确认这句话是不是真的。
许知恒不禁笑了:“当真了?”时嘉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许知恒意识到自己这话有些过分,伸手准备抚摸时嘉的脸庞,后者往边上躲了躲。
微小的反应深深烙在他眼中,他不由得皱起了眉,“你就这么怕我?”
时嘉平复好波动的心绪,为刚才对他抱有一丝期望而感到懊恼。
她说:“许总,有些事不适合开玩笑,我也请你不要再把那件不光彩的事拿出来提。”
许知恒却不满她对那件事平淡的态度,“在你眼中与我发生关系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
时嘉觉得许知恒不可理喻,“我承认我曾经对不起你,但我已经还你了。”
“就因为对我心有愧疚,所以愿意拿身体来做偿还?”许知恒越是生气,语气反倒越平静,眉目舒展的看不出半点生气的迹象,“时嘉,你这是在糟践我还是在糟践你自己?”
时嘉心中一痛,“有些事只有相爱的人才能做,如果不是,那就只能算是交易。如果另一人不愿,那便是……”
她说不出口,只要一想到那几个字眼,就会牵扯出多年的隐痛。
许知恒逼近她,沉声问:“你告诉我,我们那天晚上算什么?”
“重要吗?”时嘉抬头看着他。许知恒无言回答。
时嘉自嘲地笑了笑,“与其问我,不如问问你自己,对于两个只剩下亏欠和弥补的人而言,发生了身体关系算什么?你也找不到理由来解释吧,既然找不到,还问那么多做什么?”
她转身想进到病房里面去陪奶奶,许知恒拦住她去路。
她不得不冷眼看着对面这个神色含怒的男人。
许知恒趁这机会快准稳地捕捉到她的唇并紧贴上自己的唇,另一只手顺势握住她的后脑勺,心安理得地索取自己想要的回报。
时嘉只觉得脑子里的理智全被被炸成了烟花,大脑只剩一片空白……
许知恒只想发泄心中的不满,却发现时嘉顺从不抗拒的反应令他不由得沉迷下去,另一只手揽过怀中人纤薄的背脊,大掌覆上她轮廓清晰的蝴蝶骨,再次加深了这个吻。
时嘉醒过神意识到在医院,且奶奶还在病房里,开始推拒许知恒。
直到两人气息不畅,许知恒才流连不舍得地放开。
时嘉顺势将许知恒推出去,她自己也往后退了两步,剧烈起伏的胸口不难看出她此刻有多愤怒。
“许知恒……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底线!”她咬牙说完这段话,打开病房门准备进去陪奶奶睡。
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她猛然回头,赫然看见许知恒撑着茶几艰难地站着,身体摇摇欲坠。
时嘉犹豫片刻,身体先于理智赶到许知恒身旁,扶着许知恒的胳膊,“你怎么了?”
许知恒面色苍白,“头晕。”
时嘉扶着许知恒坐下,“我去帮你叫医生。”
许知恒拉住她手腕,半睁着无神的眼看着她,讽刺道:“不是说不欠我了吗?还关心我做什么!”
时嘉抿紧唇,恨不能臭骂他一顿。但见他神色痛苦,终是不忍心不管他,“你是不是生病了?”
许知恒仰靠着沙发,明明很虚弱了,偏偏还一脸享受的模样,“原来你还是紧张我的。”
时嘉觉得他现在脑袋不清醒。
找医生为他检查了身体,好在只是疲劳过度,身体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才导致的晕眩。
许知恒意识混沌,看着时嘉为自己忙前忙后的身影,不禁心满意足地笑了。
待时嘉忙完,他还要求她坐在自己旁边,头枕着她的大腿斜躺在沙发上,闭着眼沉沉睡了去。
时嘉僵直地坐着,手耷拉在身侧无处安放,不一会儿就听见许知恒沉缓的呼吸声。
从小到大,她看惯了许知恒高高在上强大自信的模样,从不觉得他需要人照顾,此刻看他因身体原因展现的脆弱面,竟不由自主地产生想要保护他的念头。
指尖触及到他乌黑的头发,她又小心翼翼地缩回。
对一个在职场上呼风唤雨,在生活里独立冷静的人而言,她觉得自己这个念头有些可笑……
“时嘉……”熟睡的男人突然轻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说不出的温柔缱绻,“离开我的这些年,你有没有后悔过……”
时嘉看着他宁和平静的面容,沉默许久,轻声道,“没有!”
许知恒睁开眼,泠冽的眸光锋锐如刃,看的时嘉心口一颤。
他扶着茶几慢慢站起身,在时嘉担忧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客室。
时嘉在原地坐了很久,直到腿脚发麻了,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本职工作。
起身走进病房,借着窗口透进来的灯光,她看见病床旁摆了一张简易可折叠的软床,床头放着叠好的空调被……
这一夜,她翻来覆去无眠。
接下来的几天里,时嘉没再见过许知恒,她虽然没有提起,但沈芬芳却喜欢向她讲述与许知恒有关的一切,并乐此不疲。
时嘉始终保持沉默听老人唠叨。周末,时嘉与余苒准备带小安去附近的公园玩,李苏苏突然打来电话约她见面,说是调查的事有了新进展。时嘉给余苒和小安买了电影票,她孤身到电影院附近的咖啡厅与李苏苏见面。
刚落座李苏苏就直奔主题,“时嘉,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时嘉点头,“你说。”
“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位叫唐雪梅的护士么,我已经查到了她现在的落脚处。很遗憾,唐雪梅三年前已经病故。我找到了她的老公李小海,问了他唐雪梅那笔钱的来历。李小海说,唐雪梅在生前有告诉他,这笔钱是一个神秘人给唐雪梅的,条件是唐雪梅替他保守一个秘密。”
时嘉的心高悬在嗓子眼儿,声音透着颤意,“唐雪梅有说那个秘密是什么吗?”
李苏苏摇头,“唐雪梅没有告诉李小海,只告诉给了他们的女儿李月七,李月七在唐雪梅葬礼后的第三天就失踪了,到现在都杳无音讯。”
时嘉紧盯着李苏苏,“如果找不到李月七,我们是否就无法查到真相?”
李苏苏叹息,“对!目前我查到的线索只有这么多,之前认为找到唐雪梅就能查清来龙去脉,如今看来距离我们想要的答案还要费更多功夫。线索到这里已经全断了,为今之计只有两个办法,要么找到李月七,要么从许家人身上下手,确认当年收买唐雪梅的人到底是谁,并针对当事人继续调查,否则就只能放弃。”
时嘉听得出李苏苏话里的意思,她在心里反复纠结许久,才道:“既然这个秘密的只有当事人和唐雪梅知道,如果当事人矢口否认,或者编造谎言,我们也无法辨别真假。依我看,还是先找李月七吧。”
李苏苏皱眉,显然看出时嘉在怕什么,考虑到诸多原因,李苏苏尊重时嘉的想法,“你认为这种方式最有效,那我就按你说的做。作为一个外人,有些话我知道自己说出来不太妥当,但我不能因此选择沉默。如果你爸爸的死是有人蓄意造成,这个人必然有他的目的。抛开情仇纠纷,你有没有想过,你爸爸死后最大的受益人是谁?”
心里的猜疑被李苏苏一语说中,时嘉脸色瞬间白了下去。
李苏苏继续道:“我查过你爸爸的公司,那时候网络不及现在发达,但工商部门的备案信息还是有的。锋阳公司成立之时你才十多岁,由你爸爸和许阳林两人共同经营,公司有了起色之后陆振刚加入公司,至于到底是你爸爸的拉拢,还是许阳林的推介,目前不得而知。离婚时你选择净身出户,锋阳的一切全归许阳林父子所有。如果你爸爸的死是一个阴谋,我有理由怀疑设计这个阴谋的人跟最大收益人脱不了干系。”
李苏苏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
父辈三个人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一定有某些隐藏的矛盾,她曾亲眼看见的也许并非真相。
这些年被那件事困在了一个死胡同里,因为对许家、对许知恒的愧疚,让她选择不计较父辈间的恩恩怨怨和财产纠纷,选择净身出户离开上海。
如果……父亲的死真的是某些人为了利益而故意陷害,那她这五年的所作所为无疑是在为恶人让路。
李苏苏是个聪明人,懂得点到为止,收拾东西起身准备走。
似想起了什么,李苏苏又回头对时嘉说:“忘了跟你说个好消息,顾二哥下个月中旬就要出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