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时嘉都在思考要用什么方式才能让许知恒放莫雪娥离开,照她对许知恒的了解,纵使这件事对许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和损失,以他的性格也不会善罢甘休。
手机突然收到短信提醒的声音,她点开屏幕界面,是一串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
时嘉本以为是骚扰短信,但看完短信内容后,她脸上血色登时褪尽,满眼的不可置信。
随后没有半分迟疑,她将号码直接拨了过去。
电话响铃两声后接通。
“你是谁?”
对面的人没有说话。
“你到底是谁?想做什么?”经历照片事件之后,面对深埋心底的隐痛,时嘉已经冷静许多,但刻入骨髓的恨仍让她的声音难以控制的打颤,“既然敢接电话,为什么不敢开口?”
“呵呵……六年不见,你好吗?时嘉。”
经过变声器处理过的女声自电话里轻轻响起,即便隔着手机屏幕,依旧让时嘉遍体生寒。
她尽力克制自己的紧张,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拜你所赐,这六年里,我寝食难安。”
“这是我的荣幸。”
“既然以此为荣,为何不亲自现身见面?躲在幕后操纵别人的行为不觉得恶心?”
“要论恶心,我怎比得上你?”女人咯咯笑了起来,笑声刺耳,“你从灵魂到身体,都恶心透了。”
女人又说,“你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对许知恒,乃至整个许家的侮辱。时嘉,我要是你,六年前在被许知恒发现怀孕的时候,就以死谢罪了。”女人尾音扬高,透着愉悦。
时嘉怔忪地看着前方,一股子森冷的凉意从头顶灌入,四肢百骸都被笼罩其中,就连头发丝都是冷的。脑海里不断涌现当年的场景,指甲抠入座椅的沙发里,锋利的指甲几乎要将真皮沙发抠破。
时嘉闭了闭眼,很快便平复了情绪,冷笑着,“你都没死,我怎么舍得死?如果你联系上我,只是提醒我去死,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不仅不会死,我还会好好活着。迟早有一天,我会找到你,让你为当年的行为付出百倍的代价。”
“好啊,既然你都开口了,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你多活一天,我就多提醒你一回你那宝贝儿子是怎么来的,偶尔给你发点照片视频什么的,也算帮你重温旧梦。万一不小心发到许知恒手中,或者在网上公开了,你可别怪我手滑。”
面对这个女人的威胁,时嘉心知自己此刻若是顺了对方的意,未来面临的将会是数不尽的麻烦。
受制于人的经历她不想再重演了。
于是她笑了声,不见半点惊惶,“那我还得感谢你帮我向他证明我从没有主动背叛过他。”
“你……真是不要脸到家了。”女人气急。
“从公司到家里,你关注我这么久,难道不知他不仅原谅了我,还接纳了我的孩子?”
开车的司机抬头,通过后视镜看了眼后座的女人,疑惑地皱起眉。
女人讽刺道:“你不在乎许家,不在乎许知恒,不在乎自己,难道也不在乎时安?你就不怕时安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
时嘉平静地看向车窗外。
她可以不在乎视频流向许知恒或者被公布,但她无论如何也不愿让孩子得知那残忍的真相。时安才五岁,她如何忍心让孩子的成长会伴着如此不堪的事。
“他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时嘉说。
“因为时安的存在是你造成的。”
时嘉无力地闭上眼。
这个女人毁了她一生,如果没有那些事,她不会沦落至此。每每想起曾遭受过的痛苦,她做梦都想找到那个人。
如果可以,她甚至想亲手杀了对方,为自己报仇。
六年来,那个女人都毫无音讯,也没有半点线索,如今好不容易露面,她实在不想放过这个揪出对方的机会。
为了小安,也为了自己。
时嘉深深吸了口气,呼吸时胸腔都在震颤,再睁开眼,清澈的眸子是深不见底的幽暗和恨意,开口声音又含了几分遭人威胁的无奈和示弱,“我跟你究竟有什么仇,你要将我逼上绝路?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电话里,女人沉默了好半晌,许久之后才说:“你从我身上拿走过什么,难道一点也记不得了?记不得也没关系,我会帮你慢慢回忆。至于我的目的,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未等时嘉开口,女人便挂断了电话。时嘉再次拨打过去,又被对方挂断,她尝试了几次,直到对方关机。
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一串数字,时嘉心中升起强烈的不安情绪,此时车子已经临近许知恒居住的小区,她只好打电话拜托李苏苏帮忙查找号码的来源——虽然知道查到号码主人信息的可能性很少。
转眼到了别墅门口,时嘉只觉得脚下似有重铁束缚,好几次靠近门口准备按门铃,后面又退了回去。
她心里很没底。
殊不知她的犹豫早被屋内的许知恒看的一清二楚。
从五点开始,许知恒就一直坐在沙发上,偶尔闭目养神,偶尔打开电视看了两眼。狗血的电视剧,无聊的综艺节目,电视台换来换去,反叫人心烦意乱。
于是等待的时间变得漫长。
好不容易等到六点,他通过电视查看别墅的监控系统,第一眼没看见时嘉,他心中顿生烦闷,于是将门口的视频放大看,目不转睛生怕错过什么。
不过两分钟,便看见姗姗来迟的时嘉。
他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见时嘉徘徊不定,抬手招来方姨,“开门请她进来。”
“好的先生。”
不一会儿,方姨就领着时嘉进了屋,随后便到保姆休息室找莫雪娥去了。
——
余苒的公寓里,唐允在陪时安玩闹,一大一小在客厅跑来窜去好不热闹。
两人正玩得起劲,突然传来敲门声。
“去开门。”在厨房切水果的余苒吩咐道。
“好嘞,我的房主大人。”唐允走到门口,打开门一眼便瞧见了西装革履的覃东旻,“覃助理?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覃东旻脸上挂着客套的笑,“许总让我来接小安回家。”
余苒从厨房走出来,“时嘉呢,她怎么不自己来?”
覃东旻:“时小姐在路上堵车,暂时来不了,刚好我要去许总家里,顺路来接小安过去,莫姐已经做好了晚餐。”
“这……”
覃东旻笑说:“是时小姐告诉我小安在余小姐这里的。”
余苒不信,掏出手机准备给时嘉打电话确认,一旁的时安听说莫雪娥做好了晚餐,忙拉住余苒的手腕撒娇,“苒苒阿姨放心吧,我相信覃叔叔。因为只有妈妈知道我来你这里了呀,覃叔叔会找到这里,肯定是妈妈跟他说的。”
覃东旻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再面不红心不跳地点了头。
余苒仍坚持给时嘉打电话确认,只是时嘉没有接,瞧着时安渴望的眼神,余苒只好把小安交给覃东旻,并给时嘉发了短信。
许知恒别墅内—
偌大的客厅只剩时嘉许知恒两个人,冷色调的空间里,空荡的别墅在这一刻竟让人产生强烈的闷滞感,气氛愈发压抑凝重,连呼吸都要放轻放缓。
“我以为你不会来。”许知恒打量时嘉良久后,说。
从接近许知恒的目的被当面揭穿,到逃跑报警,时嘉心知与许知恒间仅剩下的不过是一个待解的真相,所以对于许知恒这意味不明的一句话,她只当做是调侃。
“我来接莫姐离开,顺便把我留下来的东西带走。”
许知恒淡笑,“你把这里当什么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你放心,我会拿走所有不该留下的东西后,保证不会再来打扰你。”
许知恒唇角微扬,起身,缓步走到时嘉跟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眼前人,“做错了事就想跑,哪那么容易。”
“错?”时嘉闻言轻笑,“你是指我怀疑你父亲谋害我爸爸有错?还是指我报警有错?”
“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
时嘉反问:“你希望我明白什么呢?许知恒,你也说了事到如今,眼下除了等警局调查结果出来,其它说什么都没意义了。”
“你骗我,瞒我,甚至利用我,就用一句‘没有意义’便把我打发了?”许知恒眸色深浓,染着些许愠色,“是我太好应付,还是你太自以为是?”
时嘉已经料到今晚的见面不会愉快,她也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决心来的,抬眸回视许知恒冷冽的目光,语气冷静,“等调查结果出来,如果你父亲真的与整件事无关,我会登门道歉,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对你造成的伤害和影响,我会尽我所能去弥补。”
“那你倒是告诉我,你能拿什么来弥补?”
时嘉哑然。
许知恒轻笑,上下打量着她,讽刺着,“你看看现在的你,全身上下,有哪一点能与许家的声誉相比拟?你又凭什么认为,你补偿得了我的信任和感情?”
时嘉握紧拳。
心口一阵闷痛。
她慢慢避开许知恒的视线,下巴却又被他的手钳制,她不得不被迫直面他的怒火。
“心虚了?”许知恒指尖用力。
时嘉吃痛,却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我说了,如果事情真与你爸爸无关,我会承担一切后果。”
许知恒笑了,显然一直在等她这句话。
“这是你说的。”他抬腕看了眼手表,满意地放开了时嘉。
时嘉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身后是冰冷的墙壁,她刚想开口说上楼收拾东西,包里的手机突然响起。
许知恒见她不接,手撑下颚,好整以暇,“不好奇是谁打来的电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