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覃东旻安排人去接李月七,许知恒随后才赶去订好的餐厅。
在被覃东旻找上门的那一刻,李月七就猜到了对方的目的。作为一个毫无人际关系和背景的普通人,从顾云生到时嘉,再到如今的许知恒,李月七心知自己能接触到这些人唯一的原因就是母亲生前那个秘密。
坐在餐厅厚软的沙发上,李月七仿若做梦般,觉得一切都极不真实。
直到那道清冷高贵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李月七才敢相信真的见到了令自己一见钟情的男人,她紧张的手心冒汗,直直盯着迎面走来的英俊男人,身体激动的发抖。
许知恒按照覃东旻给的桌号走到李月七对面,见李月七失了神,曲指轻叩桌面,低沉的嗓音带着试探,“是李月七小姐吗?”
李月七惶然回神,仓促起身迎接,“是……我是李月七。许总您好。”
许知恒:“我们认识?”
李月七干笑了声,“很久以前,我跟我们老板参加一场商会,在商会上见过许总一面,记忆……很……很深刻。”
许知恒淡淡收回目光,清漠的眼神打量了一眼面前紧张到语无伦次的女生,以为是自己过于严肃冷淡吓到了对方,尽量让表情柔和了些。
他优雅坐下,目光落在李月七脸上,“李小姐不用紧张,许某今天冒昧约见,只为一件陈年旧事想亲自向李小姐求证,如有唐突之处,还请李小姐见谅。”
“许总太客气了,能为许总解答疑惑,是我的荣幸。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李月七尽快平复好情绪,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泛着清澈纯真的光芒。
许知恒轻轻勾起了唇角,眸光流转之间,蕴着深不见底的幽暗之色……
尚源公司总经理办公室内,李苏苏看着坐在大班椅上打电话的顾云生,“二哥,既然时嘉的电话打不通,不如我们直接去李月七和许知恒见面的地方吧,现在就算我们通知了时嘉,她也未必能赶过去阻止。”
“公司到餐厅距离接近十公里,等我们赶到现场,说不定李月七把能说的都说完了。”顾云生再次拨通时嘉的电话,但时嘉的手机一直无人接听,想必是没有带在身边。
但他神色舒展,脸上不见丝毫紧张,仿佛时嘉接与不接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李苏苏却很担忧,“那怎么办?万一李月七把真相说出来,你的计划不就落空了么?”
顾云生听着电话里的彩铃,“李月七是个聪明人,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李苏苏不解,“二哥,我不懂。既然你一点也不担心李月七会泄密,又为什么要打电话通知时嘉呢?”
顾云生漫不经心地笑了下,没有回答李苏苏,看着已经陷入安静的手机,眸色渐渐暗沉下来。
餐厅里。
许知恒冷锐的目光盯得李月七浑身不自在,她不得不调整坐姿缓解自己内心的不安,“许总,你要向我求证什么?”
许知恒开口:“你的生母唐雪梅,12年在中山医院担任特护病房的专职护工时,是否有照顾过一位姓时的男士?”
“我曾听我母亲说起过这段经历。”李月七深吸口气,脑海里飞速运转着整理措辞,“这件事对我母亲而言,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所以她很少跟我提起。”
许知恒了然,从西装内的暗兜里取出一张银行卡摆放在桌面,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在卡片上,将银行卡慢慢推到李月七跟前,眉目轻抬,“我可以向你保证,今天所听到的都会守口如瓶。”
李月七笑着将银行卡推回,“许总您误会了,我没有想索要报酬的意思。”
许知恒没料到李月七会拒绝的如此坦然,不禁细看了对面的女生一眼。
李月七容貌虽不算惊艳,但也有几分娇俏,一双杏核眼恍如跳动的精灵般,自带开朗的笑意。许知恒突然觉得自己曾见过李月七,细细一想,又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李月七被盯得不好意思,低头垂眸理了理刘海,“既然许总已经保证不会把这件事泄露出去,我当然是放心告诉给你的。”
许知恒:“谢谢。”
李月七笑着继续说:“您说的那位姓时的病人,是我母亲在中山医院照顾的最后一位病人。听我母亲说,那个人是因为从高楼摔下去,导致大脑受伤,身上多处器官重创,才成为了植物人,雇用她的是病人的朋友。”
“你知道那位病人是怎么去世的吗?”
李月七眼瞳微微转动了一下,“是氧气泄露导致心脏衰竭而死,我母亲也因没有及时发现,被医院以重大失误而开除,幸好病人的家属没有追究,我母亲才没有为此负刑事责任。母亲去世前,让我一定要找到那位病人的亲属,当面表示感谢。要不是她宽宏大量,我母亲最后的生命也许就是在牢里度过了。”
许知恒:“你母亲只向你说了这些?”
李月七当然知道自己瞒不过许知恒,顾云生的人能查到那笔钱,知道当年有人收买自己的母亲,许知恒的手段只会比顾云生更高明。
李月七垂下头,神色为难,放在桌面上的手搅在一起,显然是在做心理斗争。
许知恒不欲为难,然事关时锋去世的真相,他不得不追查到底,简明扼要的道出自己真实目的,“她没有告诉你那五十万的来路?”
李月七摇头。
“氧气管不是你母亲动的手脚?”他冷眸微敛,声音清冽。
李月七浑身一哆嗦,因为许知恒的声音透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冷厉,她抬起头,却不敢看许知恒眼睛,“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李小姐的反应似乎不像听不懂的样子。”
李月七本以为许知恒调查到的应当与顾云生相差无几,没想到许知恒更胜一筹,她心中的如意算盘打错一步,只得速战速决,“许总,我可不可以不回答?”
许知恒墨眉冷敛,“你怕?”
李月七点头,“这些年我一直守着这个秘密,没有去找病人家属的原因就是因为……我怕被人找上麻烦。我孤身一人在上海漂泊,无亲无故,也没有可以寻求帮助的人,一旦遇到危险,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许知恒放松身体靠在厚实的沙发靠背上,双手十指交握,放在大腿上,“你要怎样的保障才肯把这个秘密说出来?”
李月七眨眨眼,表情无辜,“我……我需要一个治安好点的小区。”
许知恒唇角微扬,“有看重的地段吗?”
“有的,我听朋友说,那个小区的治安特别特别好,所有公共区域都有监控,定时还有保安巡查。”李月七已经快要按捺不住内心的欢喜,“许总……可以吗?”
“当然可以,前提条件是,你说的是真话,并对我有用。”许知恒淡淡道。
李月七在心中斟酌片刻,把心一横,“我母亲告诉我,当年有人给了她五十万,让她故意损坏病人的氧气管。当时我父亲在外面欠了好几十万的赌债,家里还不上,我母亲为了补这个窟窿,才不得不答应对方的条件。离开医院后,我母亲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回到老家不久后就去世了……”
“收买你母亲的那个人,是谁?”
李月七盯了许知恒一眼,并不敢尝试告诉对方收买她母亲的人就是许阳林。
眼前人是延梧集团的总裁,是许阳林的亲儿子,纵使自己将真相告知给了许知恒,对方的选择必然倾向于包庇家人。
她不过是一个在外打拼混口饭吃的普通人,这些大人物的恩恩怨怨她管不着,也不敢参与其中,最好的方式就是拿钱走人,再不跟这些人扯上关系。
之前顾云生已经警告过她,若不然她也不会对时嘉撒谎只说收买母亲的人姓许,而非指名道姓的说出那个人就是许阳林。
相比许知恒拿钱诱惑,顾云生那里可是实打实的威胁,两相权衡之下,李月七怎么可能铤而走险。向许知恒索要一套房子本就是一时贪欲,这会儿冷静下来,李月七只想留住桌上这张卡。
李月七吞了吞口水,心脏仿佛要跳到了嗓子眼儿,“我……我母亲没有告诉我具体是谁收买的她。”
许知恒眸色一沉,并不相信。
李月七坚定地点头,“许总,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对你撒谎。”怕许知恒不信,李月七忙做发誓状,“我保证,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见问不出什么来,许知恒觉得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他站起身,留下桌上的银行卡,“你给我的信息价值,只值这些钱。”
说完准备走。
李月七见他正要走,突然出声说:“许总,您身边的那位秘书,就是当年那位病人的家属,对吗?”
许知恒倏然顿住脚步,冷眼盯着李月七。
“不久之前她也来找过我,问过我当年的事……而且她还说,她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如果你们认识,你也可以去问问她……”
“她什么时候找的你?”
“大概……在10月份左右,她那时好像还在尚源公司上班。”
空气仿佛凝固般,冷了下来。
李月七平白生出一丝恐惧感,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想看看许知恒反应,对方却只留给她一道冰冷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