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应该下午和花猪交接工作的。因为苑逸的事耽搁了。
宁攸回到家。深呼吸了几口气，和爸妈解释了苑逸奶奶和临时工作的事。18岁以后，爸妈好像除了支持她的选择，也没有可说的了。更确切地说，是10岁。她的执着，九头牦牛也是拉不回的。
晚饭后回到学校，花猪刚好在收拾办公室的东西。
“花···”幸好宁攸的声音不大，赶紧改口，“朱老师，好久不见了。”
“宁攸？真的是你···”花猪一脸的无奈中露出惊讶。“一开始听李主任说一个留学回来的毕业生要接替我的工作，我还不信是你···”
“你知道的，校长是我舅舅。今天上午了来看看心理中心的建设，结果突然让我当几天班主任。”但愿他不会误会成是自己“伺机报复”而顶替掉他。
“十年没见，果真是国外的水土养人，都这么漂亮了······”一如既往见人就拍马屁的习惯真是改不掉。孰不知宁攸最讨厌这些。
“现在的学生没有以前好带了吧···”宁攸赶紧转移话题。
“嗯。完全不一样了···”戳到他的痛处，花猪叹气。“好在你也只是代班几天，不然真的压力很大的。”他指给宁攸一摞材料。“学生的档案和成绩都在这里，这个班，怎么说呢，很有个性，特别不好带。”
“谢谢您，朱老师。”出于礼貌，尽管白天的事让她有些疲惫，宁攸还是微笑着说。
“对了，我现在还没有处罚结果，可能会调到总务后勤的岗位。你看，能不能跟校长求个情，让我去管财务或者采购这样的地方。我一个学数学的，总归还是有点用处的吧···”当初给宁攸当班主任的时候，就知道她和现任校长的关系。如今看他笑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猥琐。
“这个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校长明天出差去邻省观摩学习一个周，可能那时候···结果已经出来了。”宁攸的笑已经收了起来。都这时候了还想着能捞好处的地方，会不会太贪得无厌了。
这样的借口当然没什么说服力，倘若真要帮忙，几个电话就可以办成事。只是花猪也不是那么笨拙的人，宁攸这句话，他自然听出了推诿的意思。
“这样啊···”救命稻草没抓住，花猪又蔫了。“我先走了。唉，好处是以后不用早起，不用查晚自习了···”
宁攸拿着学生档案来到三班教室，生物老师正在监考。和生物老师在门外几句介绍，宁攸便进了教室坐在最后一排的空位上认真研究学生资料。有同学回头偷瞄她，她十分专注没有注意。
第二节自习是数学，李主任没有来。
“数学课代表是万伊对吧，去李主任那里拿预习案吧，下星期他要讲的。”宁攸抬头寻找万伊，对上号后示意他。
第二节自习就在翻书声和动笔声中过去。大家都有点期待最后一节晚自习，这位新来的老师会说点什么。
其实就在今天下午，擅长打听小道消息和八卦的乐一德就放出了重磅炸弹。
“知道咱新来的女老师和校长什么关系吗？”
“什么关系？”
“快说快说。”大家显然好奇。
“一个姓李，一个姓宁，不是亲属关系···”他总是这么故弄玄虚，“那你们觉得是什么关系？”
“啊？”
“不可能吧···”
“不过那老师细看还真挺漂亮的。”
“对啊，我也没看见她有戒指。”
“哇，不会吧，校长都能当她爹了···”
“我看连李主任都要敬三分···”
“可是空降的话，不应该让她一直给咱们当班主任然后留下来吗？为什么老师说只代班几天呢？”
同学们议论纷纷。
第三节自习的铃声响起。宁攸手里最后一名同学的资料也看完了。合上档案夹，她才发现不少同学都在看她。
“以前每到第三节晚自习，都会有纪检小组的人在后窗记录违纪现象，现在还有吗？”宁攸站起来一边问，一边走到讲台。
“有。”同学们回应得一脸无奈。
“那么，老师开班会就他们不会管了吧···”宁攸笑着问。
“老师，班会什么主题？”
“老师，班委你还没熟悉吧？”
“老师，还是接着上午的聊吗？”
现在的学生可以随意发言了吗？宁攸好像不太习惯，不过想来积极发言总是好的。
“咱们不叫聊天，是为了加深了解更好相处。”宁攸解释。“让主任知道了老师带领全班同学聊天那可还行···”
“老师，需要我们每个人做自我介绍吗？”一个看起来很乖的男生举举手。
“谢谢你，孔梓鸣。”
说完他的名字，班里又安静下来了。是惊讶到无言。
“晚自习的时间，我看完了咱班每一位同学的信息，大致都有所了解了。”宁攸一顿，“你们都互相了解，做自我介绍太浪费时间了。估计你们更好奇我，有什么问题还是问我吧。”
大家坐在下面嘘声。
“老师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就了解我们了？”上午那个叫安冉的女孩直接质问。
“可能你们每个人的形象还没有那么立体，但都很有个性。如果有谁想考考我，我倒是很乐意测试一下自己的记忆力。”宁攸过目不忘的本领这几年难得派上用场。
“好啊，那老师你就来说说我吧。”安冉站起来。
“哪方面呢？”在大家的目光中，宁攸走下讲台，走近安冉身边。
“从家庭到性格。”
“可以。档案显示，安冉，2002年3月16日生。家庭背景，父亲安明哲，地税局上层领导，母亲杜莘蕾，初中音乐教师。钢琴十级，擅长素描，是班里的文艺委员···”
“这些资料里都有。”明明能记得学生的背景资料已属不易，同学们已然心声敬佩。可安冉还不罢休，“说说看档案里没有的。”
“好。”宁攸在她身边踱了几步。“看你的身材和站姿应该还学过舞蹈，你学的乐器是西乐，那么舞蹈很有可能是芭蕾；你发声洪亮但不费力，气沉丹田，除了母亲的言传身教外，很可能是小时候参加过主持人或小演说家的兴趣班；父母对你是富养和宠溺的模式，估计你是独生女的可能性比较大，而且家人没有在物质上亏待过你；你桌面上的东西并没有条理，但桌洞里的书却摆放有秩，有可能是平日里妈妈或者有帮手替你收拾东西；上午同学们说起来你爱吃零食，但书桌里没有吃的，所以你很可能把零食放在了后面橱柜里，这说明你其实在饮食方面很自律，不难解释，练舞蹈的人必须要控制热量···”
“你错了，老师，”听着老师说的都对，安冉有点脸红。可一抓到这个失误，她绝不轻饶，“我属于只吃不胖类型的！”
“好，我的失误。”宁攸看着她倔强的样子有点想笑。
“但她确实总是把零食都放在后面橱子里。”一男同学反映。
“对，每次都是郝强帮他整理桌洞的东西。”另一同学也插一句。“老师你好厉害。”
这时郝强羞涩一笑，揉揉头发。
“May I continue?”宁攸以为她不会再继续了，没想到，安冉点头。
“你心气比较高，能入你眼的人不多，且你又有几分美貌，会有不少男生视你为女神，或者主动追你。你应该会希望和身边的人以及其他班的追求者保持良好的关系，所以你会随身携带手机，游戏应该不多，但聊天记录和自拍所占的内存应该很多。”
“老师你还会看面相？你还会算卦吗？”同学好奇。
宁攸摇头。“不会算卦。”
不然，今天就不会栽在校长那里了。
“你怎么知道我有手机？”安冉心虚。
“因为刚才我走过你身边，你的手在无意识的保护口袋里的东西。花猪曾经没收过一次你的手机吧···”
“两次。”安冉低头承认。“老师，我服。”
每条都中。
“我不强令禁止大家携带手机，”宁攸面向大家说。“既然有家长允许，或者你们用自己省吃俭用的钱或者零花钱买的手机，都属于个人财务，我作为老师无权拿走。只要求在校期间静音，不要影响上课。”
大家兴奋极了。隔壁班的同学听到这边声响，十分诧异。
宁攸感慨，真是与十年前不同了。那时候偷偷带到学校的，是mp3，mp4，手机属于稀有品。如今，尽管学校还是规定了不允许携带手机，连宿舍的插头都没有通电，可还是有过半的同学默默带了手机。通常老师的做法是看到就没收，等双周放假的时候归还，同时给学生父母打电话通知不要再带手机到学校。
“还有哪一位同学想测试我？”
“我。”乐一德举手。“老师，家庭背景那些就免了，我特别想让你帮我了解一下我自己。”
“我试试。”宁攸走过他身边。“乐一德，父亲飞行员，母亲幼儿园园长，花猪在你档案上留了纸条写到姥爷是清城早报的创始人。可能姥爷对你的影响胜于你久不在家的父亲，母亲的陪伴给了你乐观开朗的性格，这样的你可以和任何人都相处的来。俗话说“心宽就容易体胖”，你属于健壮的类型，宽厚的肩膀容易给人安全踏实的感觉；你桌面上的草稿纸上几句诗词，看得出你的字是有练过几年书法的功底的，并喜欢舞文弄墨，语言表达应该不错；刚才我说话的时候你一直很关注周围同学的反应，说明你洞察力很强。如果你喜欢，将来学传媒或记者编辑都不错。”
“老师，他最喜欢八卦。”他同学笑道。
“他应该去写娱乐新闻，干脆去当狗仔。”
“老师，真是准。”乐一德抱拳，“我一德行走江湖多年，人送外号‘小乐飞刀’。”
“是‘小叨叨’。”同桌又拆台。同学们嬉笑。
“所以，你传我什么了？”宁攸挑眉，问道。
“没传什么···”乐一德的笑有点憨有点羞涩，还有一点淫邪，不过他也确实想知道，“大家好奇老师您跟校长的关系···”
“如果是你揣测的那种不正当关系，那我是不是应该觉得高兴，毕竟有人会认为我能凭一点颜值获取到个人利益。”有同学笑了，只是宁攸并没有笑，她其实有点困了。“不过没有如你们所想，校长是我亲舅舅。所以调查个人资料的时候，应该把父母的姓氏一并查清楚。我妈妈姓李，是校长的姐姐。”
“原来是这样···”同学们的八卦脸瞬间消失。
高中就如此八卦，还如此邪恶？真是世风日下。宁攸无奈。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宁攸遮掩着打了个哈欠。
“老师你干脆介绍一下自己吧。”
“也对。”宁攸不知从何说起。“93年生，天秤座，本科在海大，后来去美国普大交换，在洛城读了博，现在是博士后。噢，心理学专业，儿童发展方向。”
“心理学···难怪像算命的···”
“93年那就是···25岁，读完博士了？”同学们又开始窃窃私语。
“提前了一年上学，小学跳了一级。海大没有心理学这个专业，学的是教育管理，不过留学的时候换回了喜欢的专业了。”
“都说天秤座的人温和，看得出来老师您特别好说话。”对花猪的体谅，对手机的容忍，在同学们看来，是好说话。
“既然有同学这么说我，那我也有两条基本规矩，希望今后大家遵守，哪怕只有几天。”宁攸严肃的样子看起来也不是个软柿子。“首先，吸烟有害健康，对青少年影响更为显著，我本人也有点厌恶烟味，希望部分男生尽快戒掉这一恶习，戒不掉来找我，我可以帮你；”她巡视一圈，有那么两三男生目光躲闪，“第二，不需要化妆或者刻意打扮，毕竟高中以后你们素颜的机会并不多了。”宁攸看着安冉，她红着脸点点头。
这时宁攸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苑逸的微信。“今晚我回老房子，你能来吗？”
宁攸恍神的样子不少同学看见了，不用说，肯定有乐一德。
“老师，外面有纪检的人。”后排同学看见了，和老师汇报。宁攸起身去和检查小组解释在开班会，他们便没有记录。
“离放学还有二十分钟，要不，让我们猜猜你的个性特点吧。”宁攸回来时，窗边第三排的那个男生举手说。
他就是郝强。他也是白天让宁攸看着有一秒出神的男生。
“行。”鬼使神差的，宁攸就答应了。
“老师是天秤，社交能力强，朋友很多吧···”安冉先说，毕竟越说可能越没得说了。
“基本的沟通技巧会一些，关系很近的朋友不算多，其他不过是泛泛之交，不树敌。”宁攸解释。
“老师你那么爱吃，应该也会做饭吧？”
“嗯，味觉嗅觉刚好比较灵敏，吃过的菜能还原个八九分。”
“哇···”
“老师你属于什么类型的女生，小家碧玉，霸气御姐，可爱萝莉，清新甜美，还是贤妻良母？我觉得你属于贤妻良母型的。”邢如风问，男生们都很好奇。
“邢如风同学看来是阅女无数啊，不知是在动漫游戏言情小说还是*****里能找到这些人物设定啊···”
男生们都不怀好意地笑了。邢如风是小黄文和A片资源最广的，班里同学人尽皆知，如今这样一句话便暴露了他的本质，也让同学们惊讶于这位新来的老师的洞察力。（其实，是宁攸在走到乐一德身边时无意看到了邢如风桌洞里的小说本。）
“老师您应该是一个很独立的人，”郝强觉得前面的猜测太无聊，鼓足勇气发言。“不到20岁只身去大洋彼岸留学，很自立，也很坚强。”
这些词宁攸听过不少，只是她还好奇这位同学能说出点什么。
“美国读博四到六年，没有毅力是坚持不下来的。后来您又做了博士后，说明您很热爱这个专业，您对自己喜欢的东西很坚持。”
看宁攸默默点头，郝强更有信心了。
“之前从您的言语中看出，您羡慕不发胖的女生，但您并不胖，说明您的自我管理很好；还有，您对自己的相貌有点自卑，但您没有化妆，也不允许同学化妆，可能是您比较在意···真实感。”
宁攸心想，这孩子不学心理学真是可惜了。
“我补充一件事，不允许化妆不仅仅出于我个人偏好，是因为你们现阶段的皮肤状态并不稳定，清洁最重要，保湿防晒次之。肤质不同对护肤品和化妆品的要求也不同，女生的化妆品很有可能是来自妈妈的，或者随意看到广告和推荐就买来的，却不清楚使用了不合适的化妆品会出现很多不可修复的问题。再说高中时间很宝贵，有时间早起化妆不如多睡十分钟。”
“老师，你还是一个特别讲道理的人。”邢如风又发言，“我知道了，你是属于高冷智慧型的。”
“如风同学，下次你拿出烟的时候就来找我，我用讲道理的方式让你厌烦抽烟这件事。”
邢如风尴尬一笑，点点头。
“老师，你今晚的衣服上多了些黑点，还有烟熏味，可是您说您讨厌烟味，按理说您肯定会刻意离开有烟的地方···这一点，我没想明白。”郝强抓抓后脑勺。
“郝强，你的感受性很强，敏感度也高，以后可以更自信一些。”宁攸点头认可他，“实不相瞒，我这次回国是为了见一位很慈祥的老奶奶最后一面，今天中午她离开了，下午参加了离别仪式，晚上才赶过来。”
“好辛苦啊···”
“那老师您快回去休息吧···”
“对啊，别操心我们了···”
同学们纷纷担心。
“感谢大家的理解和厚爱。”宁攸浅笑。“我本以为你们总会给新来的老师搞点恶作剧，没想到你们会这么善解人意，还这么听话。”
“老师，我们才没那么幼稚呢，我们会好好遵守纪律，不会给你惹麻烦的。”班长潘岳说。
“谢谢你们，但我更希望有一天你们认识到，自律不是为别人，是为了自己变得更好。”宁攸在讲台上给大家鞠了一躬。“很高兴认识你们，放学吧。”
同学们纷纷散去。
宁攸拿出手机，回复苑逸。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