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时雨原本以为秦空不会再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可是当她看见安静待在课桌上的一套崭新的校服后,她觉得秦空似乎是个大麻烦。
她不动声色地收起校服,直接塞进了自己的背包里。安落杉眼尖,语气怪异地说:“哎呀,送衣服的人居然知道你的尺寸!”
又是感叹号。
林时雨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动两下,难道班里的人都知道秦空来送衣服了吗?她有些愤怒,为什么三番四次的弄出这些让她下不来台的事情?
无人解答她的疑问。
原本想着放学之后就把衣服还给秦空,然而她无意中听见两个女生的谈话。
就是这番谈话,让她终于清楚的明白安落杉的为人,也让她明白流言,是多么可怕。
她失魂落魄地走在铺满落叶的校园里,天边积满了烟青色,几乎不见日光。秋日的雨忽然从天边落下来,染湿了她额角的头发。林时雨忽然有些想哭,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那日在餐厅吃饭会有那么多人用类似嫌弃和厌恶的眼神看着自己了。
耳边响起哗哗的下雨声,但更多的是盘旋在脑海里的谈话声。
“看学校里论坛里的帖子了吗?”
“没啊!怎么了?”
“听说秦空知道林时雨的尺寸,还给她送去校服呢!”
“这个消息好劲爆!他俩不会已经……”
“……”
林时雨走了一会儿,发觉很冷,身上的校服是新的,是她昨天回去连夜赶做出来的。而秦空送给她的校服在背包里,她看了天气预报,可她忘了带伞。
她加快步子去推她的自行车,她相信清者自清,这些流言一定过些日子就会全部消失。她这么一想,积满了乌云的心情顿时晴朗了不少。
刚在一排车子里看到自己的车子,下一秒,一整排车子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一个倒下。车间发出巨大的响声,林时雨往门口看去,一个高大而清瘦的身影出现了。
他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定定地和林时雨对视。
林时雨叹了口气,她拉住她的自行车,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拉了出来。秦空带着满脸愧疚,他急忙冲过来,着急地说:“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林时雨擦掉车上的灰尘,把背包拉链一拉,从里面取出校服,丢进他怀里,什么话都没说。
“……你……”秦空睁大眼睛望着冷若冰霜的林时雨。
车间里有些昏暗,角落里的尘埃在空气中卑微的翻滚,外面微弱的光线落在地面上,还有林时雨没有一丝表情的侧脸上。
一片压抑的沉默。
车轮滚动发出的声响加上外面的雨声都没能打破此时的沉默,快要隐藏在黑暗里的少年紧紧握着那件充满朝气的蓝白校服。
车间里已经没有人了,秦空颓然的垂着头,一缕发丝遮住了他的眼睛。
片刻,他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的稻草一样,拼命跑出车间,冲进大雨里。
校园里几乎没有什么人,前方有一个模糊的人影,秦空知道那是林时雨,于是他跑了起来,泥水溅到裤腿上也毫不在意,他还有一句话想要问问林时雨,现在,必须问。
林时雨本想骑着车子离开,但是雨势太大,她怕自己会摔得惨不忍睹,于是她一步步推着车子往前走去,想着到前面的公共电话亭里给司机打个电话。
也不知道司机是不是去接李凤意了,她这么想着,车子忽然推不动了。
林时雨惊讶地转身,看见了和她一样淋在大雨里的秦空,他的脸色发白,不停喘气,一双大手死死拉着车的后座。
“你做什么?”林时雨皱眉。
秦空没说话,蛮横地拉住林时雨的胳膊,把她拉到他的身边,然后在林时雨惊恐而愤怒的眼神中,秦空把手里的上衣披在她的肩上,把下衣折起来,放在她的头上为她遮雨。
而他脸上躺满了雨水,黑发粘在额头上,不停眨眼的模样有些滑稽。
林时雨愣在原地,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她。
从最初的厌恶到愤怒再到惊讶然后到现在的震惊,秦空带给她的似乎不止这些。
“你怎么没带伞?”秦空的声线柔和,语气温柔。
其实他想说的话并不是这个,但一到嘴边就变成了这句话。
林时雨轻轻推开他的手,垂下眼睫毛,平静地说:“忘了。”
见林时雨推着车子准备离开,秦空一下子急了,他低吼:“为什么你就不肯给我一个机会?!”
林时雨并没有停下,她冷淡地说:“我不喜欢你。”
“我知道啊!可是你为什么不给我个机会?”
“我不喜欢你。”
依旧是这个答案。
秦空忽然停在原地,他看到披在林时雨肩上的校服慢慢滑落,最终落进水洼里,溅起一片冰冷。
因为你不喜欢我,所以根本不用给我机会。
你的意思,是这样吗?林时雨。
——
一只脚刚踏出校园,一把伞就撑在头顶。
林时雨惊讶地看着头顶上的伞,还有伞外那双眼角有淡淡飞鸟痕迹的眼睛。
“给你。”路司扬眼底有说不清楚的东西,是温柔吗?
林时雨一紧张,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机械地接过那柄天蓝色的雨伞,路司扬撑着雨伞站在雨幕里,和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截然不同。
这次他的唇角是柔和的,声线是平缓的。
“……谢谢。”
“那我走了。”林时雨觉得被风吹过后,身上越来越冷了。
“我也是这个方向,我们一起走?”
“……嗯。”
安静的行走,直到十字路口。林时雨停下,问了一个疑惑好久的问题,“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会放弃网球,为什么?”
路司扬思考片刻,轻声说:“因为,家里反对。”
不是所有的梦想都可以通过努力而实现,有些人的梦想,还没有为之奋斗,就已经消散。林时雨心一沉,点点头,“我该走了。”
“嗯,再见。”
“再见。”
林时雨紧紧握着手里冰冷的伞,在这个秋天的大雨里,她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身不由己,说得像是她和路司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