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惊慌间听闻有人来接她进宫了,她鸵鸟地不去看来人,手却在衣袖底下不停地颤抖。
“天丽……”
有人低声唤着她,她判断出来人就在一丈之处,只是,这语气,这音色,这有些亲昵的呼唤……
哈,竟然是他?
她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有些僵硬的神经此时活跃起来,血管里的血液激愤地流动起来,并隐隐在窜起,燃烧。
来人是商景华。
那个她恨透了的,就是在梦中也想着要杀之而后快的男人。
他怎么还敢来?还好意思来?!
找骂吗?
“你来做什么?为什么是你?”她浑身汗毛竖起,眯起眼尖锐地看着他,厉声问道。将满腔的怒火和烦闷都一股脑发泄在他的身上,现今,她这个身份,似乎可以。
呵呵,丽妃么?她本是心虚的,也厌极了这个身份,害怕了这个身份,可是现在,她觉得这样也很好,普普通通两个字,丽妃,却是包含了太多的东西,比如说,权势。
那么,她现在,是不是可以盛气凌人地看着他并数落他的一二呢?权力这个东西,真是好啊。难怪那么多的人拼着身家性命也要搏上一搏。
天丽无限傲慢地看着面前这个恨不得将之粉身碎骨的男人,眼中毫不掩饰她的恨意和杀气。
“这是皇上的意思。”商景华垂眉,敛目,不看她眼中的巨大恨意。心中,只觉有什么东西在细细地割着,有些钝,那般的疼痛。
天丽冷笑一声,泼妇般扬声道:“是吗?那你可以推脱啊!你不知道我最讨厌见到的人就是你吗?好啊,要是换做别人我也就去了,可要是你嘛,我就偏不进宫了,你能耐我何?”
如此无赖的语气,如此悍妇的样子。
商景华吃惊地抬起头来,默默地看着她,嘴角扬起一抹无奈和沉重。
周围的侍女见状早已无声地退了开去,屋子里,只留下两个各怀心事的男女,气氛诡异而沉默。
良久,商景华有些无奈地低语着:“天丽,我知道你还在记恨我,婉柔不是我杀的,也不是夫人她们所为,你就相信我吧。”
“哈哈,是吗?哈哈哈……”
屋子里突然传出一连串的凄凉笑声,天丽冷笑着,仿佛听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她的手指紧紧握成拳,不停地笑着,一直笑着,笑到后面感觉眼泪都快出来了。
“好,姐姐就算不是你杀的,可是……”一直冷笑的天丽突然住了口,大声地,一字字地质问着,“就算不是你,可是你为什么不救她和她的孩子?为什么?!如果你那时救她,她现在也会跟你一样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所以,是你,是你害了她,害了她的孩子,你这个凶手!魔鬼!刽子手!”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骤然提高,滔天恨意滚滚而来,一瞬间便淹没了良田千顷。
仿佛那一年的尸横遍野重来,父亲的身体在那些士兵的利刃之下一片片地剥落,掉地,碎肉连同着那梅花一般的血碎满一地。多少次地,进入她的梦境里来,她无法救赎。
激烈地吼完,她只觉脑子一黑,似有嗡嗡作响之声不绝于耳,脸上,却是一凉。有什么晶莹的东西无声地落下。
商景华闭目,因此并没有看到她的泪,只是那悲愤之音也已让他心中猛地一缩,似有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了他的心。
“我没想伤害婉柔的……我没有……”
“住口!”天丽恶狠狠地打断他的辩驳,“不许你再提婉柔两个字!”
她手臂一扬,红色衣袖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瞬间便柔软了天际。雪白的手指在脸上一滑,已飞快地用手背将脸上泪痕擦去,天丽咬牙切齿地道:“不许说她的名字。永远都不要唤她的名字,从你嘴巴你吐出来对她都是玷污!你不配!滚开!”
商景华微微颤抖着,几乎就要站不稳。天丽,原来你已经恨我到这般地步了,这世间,纵使所有人恨我怨我打我辱我伤我,唯独不愿有你。你可知?可明白?可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