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玉微抿一口茶,这徐婉怎么和秦书画搅和在一起了。
而这厢徐菁皱了皱眉,呵斥道:“婉儿坐下。”
徐婉虽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徐菁下了面子,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
毕竟徐菁是嫡女。在外,自然要听从家中嫡姐。
徐菁起身对姜画施礼道:“舍妹尚小,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姜姑娘见谅。”
而徐婉咬碎了一口银牙,不觉得自己此举做错了什么,只认为徐菁胆小怕事,不敢仗义执言,为他人不敢为之事。
姜画摆摆手,不甚在意:“本姑娘可不会为了不相干之人生气。”
君玉轻摇杯中茶,心想这徐菁虽喜欢舞刀弄枪,可到底出生徐府,为太子少傅之嫡女,“文”也一点都不差。
这消寒会虽是世家大主联合举行的杂会,可世家子弟一举一行都代表了家族的态度。
于此等场合世家贵女一举一行不能随心所欲,而更要考虑到家族的利益,朝中的局势。
徐菁身为嫡女,显然将这点把握的很好。可徐婉虽善于与他人交际,但在把握大局方面却与徐菁差了颇多。
如今,朝中有两派。徐振作为太子少傅,自然属于太子一派。
而另一派是景王一派,景王是沐贵妃之子。如今皇帝六宫独宠沐贵妃,沐贵妃之子景王更是深受皇帝喜爱与器重。
虽然储君已定,但是凭借皇帝对景王的喜欢。景王仍有与太子一争帝位的实力。
秦府与沐府两家关系错中复杂,沐府当家老夫人更是秦家女。两家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秦府属于景王一派,毋庸置疑。
姜将军与瑾王身为朝中武将,尚处中立。
如今两派都在拉拢姜将军与瑾王,而徐婉此举得罪中立派姜将军之嫡女姜画,亲近景王一派秦府嫡女秦书画,实乃愚蠢之举。
若是众人言事倒也罢,偏偏这姜画与秦书画起争执,无一人出声,她倒反而公开表明立场,实在过于扎眼。
“秦姑娘此曲应这春畔池寒梅之景正好。”慕容华年说罢便遣身旁侍童送上了一枚迎春牌。
“姜姑娘杯中的茶已凉,还不换壶热茶来。”说罢似笑非笑的看了君玉一眼。
又继续道:“听闻姜姑娘鞭法一绝,我辈中人难以企及,不知慕某可否有幸欣赏?”
君玉回敬慕容华年一笑,心想这慕容华年观察细致入微,也不是一般人。
慕容华年身为慕容府嫡子,深受慕容家主宠爱。
作为此次消寒会东道主,他既未拂了姜画的面子,又给了秦书画台阶下,巧妙地化解了如今的紧张气氛,让宴会顺利的进行下去。
姜画一身简简单单的束袖紧身长袍,手执银鞭,一劈、一扫、一抽、一拉,收放自如,变幻莫测。鞭子如银蛇飞舞,搅起半边风云。
君玉不得不承认,姜画虽然看起来不靠谱,甚至有时候还挺逗逼,但只要一舞起鞭来,身上风华尽显无疑。
“怎么样?”姜画回到座位,牛饮了一口茶,用袖子粗鲁的擦了擦嘴。
而小桃本想递上手帕,然而姜画动作一气呵成,只能默默地收回手帕。心想小姐又忘了自己是个大家闺秀了。
“还行。”
“那便将你的迎春牌赠与我呗。”
“你壶中的热茶可还想喝?”
“算了,算了。送迎春牌给本小姐的人有这么多,本小姐还稀罕你这一个吗?用得着用区区一壶热茶威胁本小姐吗?”
说罢只觉口还是较干,便直接拿起茶壶,咕噜咕噜往嘴巴里灌。
“小姐?你怎么可以这样喝茶?”
小桃整张脸胀了个通红。
“为何不能?这杯子这么小,一杯一杯,喝起来多累。本小姐都快渴死了。”
“你这样喝茶,别人会笑我们无礼的。”
“她们笑,让她们笑,你家小姐又不会少块肉。再者,礼仪又不能当饭吃。天天这里不行,那里不行,这样活的岂不累。”说罢,扫了一眼笑着的世家贵女。
与姜画眼神相撞的是世家贵女立马收了笑容。
“你看这不就不笑了。”
小插曲过后,宴会继续进行着。
然而宴会过半,不少世家子弟已经十分倦怠。
慕容华年拍了拍掌,在座之人便闻得一阵清香,只见一女子,缓缓而来。
此女子新月笼眉,春桃拂脸。意态幽花未艳,肌肤嫩玉生光。莲步一折,裙摆微扬。
沉香亭畔露凝枝,敛艳含娇未放时。
“小女子暗香见过各位公子,小姐。”
听到此人,姜画瞬间精神了,道:“这暗香可是受全京都世家公子追捧,正所谓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说的可不就是她。”
女子的到来,调动了在场公子的兴趣,而小姐们见到此女却是愤愤不平。
“不知慕容公子何意?怎么一些杂七杂八的人都能参加这消寒会了。”一女子质问道。
“张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暗香仙子这戏曲唱的可是京都一绝,怎么就没有资格参加这消寒会了?”一公子反驳道。
“能参加这消寒会的,可都是世家子弟,身份高贵。不过是一区区戏子,怎么能有资格参加消寒会呢?”
男子本想继续争辩,竟不想主位上的人说话了:“消寒会虽是由世家大族举办,却并未明文规定其他人不能参加。我大雍素来尊重有才之人。既然暗香姑娘,身负才华,便有资格参加这消寒会。”
上官礼手指轻拂杯沿,语气不缓不慢,却不容置疑。
女子见太子殿下发话了,也只能不甘的沉默。
众人心思各异,不曾想此次消寒会上未多说一句话的太子殿下会为一个戏子说话。
“暗香多谢太子殿下。”
沐晨曦脸色微白,紧紧的纠着衣袖,暗暗的安慰自己:“太子殿下只是不忍心看到有才之人被埋没而已。”
可是心中的酸涩却骗不了自己。
暗香唇瓣微启,字正腔圆,其声如雏莺啭翠柳荫中,彩凤银碧梧枝上。
上官礼听着女子悲切的唱着,哀婉的诉说者。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女子声音凄切。
听至此句,上官礼手中的茶杯被捏成碎片,镶入手中,却无所察觉,手溢出血来。
“殿下。”身边侍从准备急忙跪下,脸上冷汗直冒,殿下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受伤,自己就算有一百个头也不够砍的。
“噤声。”上官礼制止了侍从的动作:“无大碍,你不必大惊小怪。宴会完了,再行处理。”
“是。”
曲毕,上官礼遣侍从送上迎春牌,道:“暗香姑娘曲艺超绝,可有意入乐坊司?”
乐坊司是皇家乐师聚集的机构,享用皇家俸禄。进了乐坊司,虽然依然是艺人,但是身份地位却比以前高了许多,也不会轻易被别人看轻。
“暗香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奢求太多。”
上官礼薄唇微动,本想继续说,却还是沉默了。
沐晨曦只是一杯杯的喝着茶,强忍住眼中的酸涩,却终究没有忍住,眼泪一滴滴的掉在茶杯里。
女人的第六感总是很强的,更何况是关于自己心悦的男子。
方才众人沉迷于戏曲之中,没有发现主位上的小插曲。
但是她看到了,看到自己心爱的男子为另一个女子心痛,为另一个女子流血。
君玉遣眠衣送上自己的迎春牌,琥珀色的眸子暗潮涌动。
暗香对君玉微微一笑,很快垂下眉眼,便离去了。
“君玉,你不是不喜欢听戏么。”姜画疑惑的问道。
“这一出戏她唱的很好,值得这枚迎春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