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考察队随队的战士在我们营地清理出一块地皮,搭建了临时帐篷。要说最高兴的是还能洗上一顿热水澡,四个人围成一圈搓澡,搓的皮起皱才算完。王四川厚着脸皮跟考察队借了几套干净的衣服,四人收拾完才觉得自己有了人样。
我出了帐篷看见前面有一穿军装,嘴里叼着根烟,指手叉腰的正指挥着手底下的把物资堆放起来。连长留给我们的几包烟早都抽完了,我上前拍了一把那人的肩膀说“哥儿,找根烟抽”那人转过大脑袋,露处一张饼子似的大脸。他一见我,嘴都惊得大大的,里面的门牙少了一颗,牙床上剩点根子,露出个白顶顶。
“老关?”
“司马”
我两几乎同时出声,我怎么都没想到能在这儿碰见司马这货。司马和我穿开裆裤就是铁哥们了,两家住在一个巷子里,相距不过几十米。我两在我们巷子,是出了名的咱家的娃,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好孩子都是别人家的。
我到现在还记得有这么一件事,有一次我和司马两人去河边摸鱼。岸上有一对男女,女的似乎受了什么委屈,哭成个泪人儿。这事让司马撞见了,穿个大裤衩,挺着草包肚子从河里把我拉上来,嘴里嚷着这都啥年代了,还敢光天化日调戏人家女同学。
司马的体型比同龄人要壮半圈,就是和高年级的打架,也不吃亏。两人把那男的收拾了一顿,别说心里有那么点英雄救美的味道。没成想隔天下午放学,哥两就被堵在巷子里,我一看是昨天河边那女的,还没反映过来几个意思。就听那女的指着我两对那伙人中领头的说,哥就是他们两个。
结果可想而知,我和司马被揍得鼻青脸肿对方才肯罢休,我被揍得不怎么严重,司马就不同了,估计是被特殊照顾,脸门子挨了一板砖,门牙就那会打掉的。最后那女的丢下一句让你们打我男朋友。自此以后,司马对女的不怎么感兴趣,时常说什么蜜蜂屁股后面的针,小女人的心。
当天晚上,哥两个家没敢回去,跑到大公厕用水冲掉脸上的血迹,蹲了个大号。司马时不时的抬抬屁股,我还以为他蹲的腿抽筋了。结果司马说道“老子的门牙打架那会咽肚子里了,我寻思能不能等拉出来了,捞上来过几天去牙医哪儿给补上”
司马的那颗牙最后拉没拉出来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这牙到这会还没补上。我在新疆的时候条件不好,写了信没送出去,一直到现在,哥两差不多快三年没联系了。司马比我当兵早,这会已经是排长了。
占了司马的便宜,当夜我就把床铺搬到司马的单身帐篷,哥两整夜未睡,抽了两包烟,从开裆裤说起,一直聊到后来的这几年。后来我问司马这考察队怎么回事,司马知道的也不多,好像是这地方有矿藏,当年日本人开挖过,要做个前期的勘探。上头派他来的主要任务是保证这群读书分子的安全,其他的他也不清楚。
两人刚迷糊睡着,就被外面一阵喧哗吵醒,司马眯着眼看了一眼手表,这会都已经七点多了天大亮了。两人很不情愿的穿衣起床。帐篷外面有一个女的,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身材高挑丰满,正指挥其他人往隧道搬运物资。
在这荒山野岭很少见到女人,还是这么漂亮的。一群大老爷们的雄性荷尔蒙飙增,手底下效率极高,设备没多时就全搬到隧道里。这大概是男人的通病。
那女的明显对我和司马起床这么晚有意见,给我两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屑。司马给我点根烟,自己也点了一根说“以后见了这女的躲远点,这可不是绣花枕头小蜜蜂屁股后面的针,这可是蚊子,毒针长脸上的”
当时我觉得司马这样评价一个女人,尤其是个漂亮的女人实在是有些过了。不过后来我发现,司马的话一点都没错。
最初这个考察队的事,和我们几个没多大关系,这不是我们本职内的工作。不过由于老班长的事,我还是下到那个深渊底部,虽然老班长不可能有生还的可能,但能入土安葬,也算是对他最好的告慰。
我和司马进到隧道的时候,其他人早就搭建好吊篮,袁新华和考察队的几个人在一旁观察当初卡住掘进机的那块石板。那块石板在隧道的那段时间我也研究过,能肯定是人工雕琢的,不过由于年代的久远,上面的图案残缺不全,看不出雕刻的什么。
和袁新华一起的还有一位,底下的人都称他为陈工,头发稀疏不整,有些不修边幅。精神上有些问题。陈工显然对那块石板很感兴趣,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袁新华问道“老陈,你确定这东西就是咱们要找的吗?”
陈耀祖(陈工的名字)明显颤抖着身子,一脸盖不住的激动对袁新华说了一句话。陈耀祖说话的时候下意识的瞄了周围一圈,声音也压的低,我只听到有句雍仲本波几个字,其他的没听清。
至于陈耀祖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动作,我其实也理解,像他这种知识分子,从内心深处已经不会相信任何一个人,在他看来,我们每个人都有可能会告密。
雍仲本波,这四个字在当时我的脑海是没什么概念,因为这不像是汉语的词句。但至少从他们的谈话口气中,我不难确定,他们是在找什么东西,而不是司马说的地质勘探。下到深渊之后,我更加确信我的判断。
下到深渊底部的共有十九个人,除了我和四川,秀才边巴四人是为了找老班长的遗体,考察队里司马只带了六个当兵的,剩下的几个人我基本都不认识,除了袁新华陈耀祖还有帐篷外看到的那个女人。
这中间有段小插曲,那个女人起初一直反对我们四人下去,高冷的脸庞像别人欠了她好多钱似得。最后还是袁新华开口说“小袁啊,小关他们找到他们老班长的遗体就会上来,不会影响我们的工作的”
考察队还有一个女的,年龄不大,好像是袁新华的学生叫贾欣怡。贾欣怡也跟着说了句“佳佳姐,你看他们都守在这儿这么长时间,就让他们下去安葬他们的老班长吧”
袁佳佳这个女人正如司马说的,针是长在脸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