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踏上南下的火车时,我才确定我没有做梦。在我下乡插队新疆那个叫八一泉村的第二年,生产连队派人来说我要去大西南参加工程兵了,起初我以为是弄错了。不过现在我相信这是真的,窗外南下的火车飞驰在夕阳下的戈壁滩上,我告别了这个我曾以为要呆一辈子的地方,没想到却只呆了短暂的一年。
火车到昆明已经是五天四夜后的事了,来车站接我的是一个年龄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当兵的,不过个头挺高,在车站举着我的名字关沧海三个字,在拥挤的人流中,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当然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看到那个牌子。
大个子说他是陈师长的部下,本来师长要亲自来接我,不过临时有事来不了了,所以派他来。大个子口中的陈师长,是我父亲的同学兼挚友,属于那种小时候抱过我的叔叔。我能参军很大的原因是他。
我在大个子的安排下住在昆明的一家招待所,晚上陈叔叔过来招待我,爷两个喝了一斤多土烧,但是都闭口不提我家的事情,陈叔叔走的时候,不知是因为醉酒还是看到我想起了自己的挚友,眼神中带着一股迷离,我以为他要对我说什么,不过最后还是没开口。
第二天我找到自己的部队报道,接着就是新兵训练。在我入伍两个月后,我所在的部队开拔,部队在丽江做了休整,完了一路向北,穿过茂密的原始丛林,越过金沙江后,随着海拔的升高,气温明显下降,接着有不少人出现轻度的高反。我才意识到,我们要去什么地方。
一路颠簸的汽车终于停在一处山口前,我裹了裹自己的绿军装,跟着跳下解放汽车的车厢。远处连绵起伏的雪山映入视野,泥泞的道路到这儿就结束了,前面的空地上有处兵营,不过里面并没有人,只留下几个守卫。这应该是上一批工程部队留下的,他们这会应该回去做休整了。
由于有现成的兵营,我们的任务也轻松了许多,我在老兵的口中得知,这条还未完工的公路要一直修到西藏的拉萨,我们只是千万工程兵中的一员。而那条公路就是后来的滇藏公路。
我所在的连队负责的并不是主干道,是滇藏线的一个分支,从金沙江后从主干道偏移往西北方向。开工之前,连长用他那不标准的普通话对着全连一百来号人发表了动员大会。为国家为人民,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这群热血青年显然被激昂的斗志氛围感染。初来的高反严寒,自然条件的恶劣并没有吓倒我们。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工程进展的十分顺利。一直到71年的年底,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这时路段已经处在青藏高原,狂躁的风雪天气以及气温的骤降,让连队为数不多的几台机器设备罢工,这不是我们面临的最大问题。由于那年的冬天来的比往年早,这里又地处喜马拉雅山脉的延伸带,暴风雪足足刮了一个礼拜,等到雪停了后,我们才觉察到事态的严重性。
公路延伸的山坳已经看不清我们来时的痕迹,整个世界置身在银白色雪原。边巴跟在我后面出的帐篷,帮我清理开门口的积雪。有点不相信的问我说“关哥,大雪封山lao,额们是不是被困在山里头”
边巴是个四川康巴小伙,比我还要小两岁。别看年龄小,康巴汉子的那种豪爽劲倒是与生俱来,人也老实巴交,倒是和我挺投脾气。
我学着我们班长的语气,给他说“嗯个瓜娃娃,嗯晓得啵,嗯这话要是被班长晓得,又得说嗯瓜皮娃娃革命信念不坚定”
边巴听我学老班长的语气,打算也学着回我一句。不过我一转身就看见老班长黑着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帐篷门口。
“小关,叫嗯不要学唠嗑自说话,嗯瓜娃就si不听”老班长板着黑脸开始训斥我。不过他显然也被外面的情况惊呆,忘了接着训斥我。
我趁机溜回帐篷,我们的营地搭在山腰的一个凹口处,不仅避风,积雪也没外面的厚实。整个连队一早上就清理的差不多,老班长应该去了连部开会,整个早上都没再见他的人。所有人显然被这场突来的大雪弄的有些不知所措。我们所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后勤,大雪封山意味着我们的食物将无法得到保证。
老班长下午才回到帐篷,看脸色估计是连队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不过他很快就指了几个人,让带上头灯说有事要出去一趟。当然我和边巴是肯定少不了的,除了我两,还有张二娃,王四川,吕顺。
一行六个人出了帐篷,老班长打头,趟着半人深的积雪朝还未打通的隧道口走去。虽说营地到隧道口不过两三里路,不过几个人还是费了好半天才到隧道洞口。整个洞口已经被积雪覆盖,不过洞口的积雪明显有人清理过,露出两米多宽的口子。
老班长说连部今天早上派人来查看,发现隧道顶部岩层脱落,把唯一的一台小型盾构掘进机给卡在里面了。在当时,这台小掘进机可是我们连队的命根子,没了它,不能爆破的隧道就只能靠人力挖,青藏高原的冻土层有些地方可达几十米,大锤砸在上面,只留个白印,牢固程度可想而知。
这条隧道我到现在都不清楚叫什么名字,只在文件上说是0906号,原本预计的是三公里就能打穿,我们只打了不到一公里,大风雪就降临,设备都还在原位置未动。隧道里的岩石是比较常见的沉积岩,这类岩石都成层状。当时掘进机是被顶上的岩层脱落后和石壁形成夹角,给卡在里面。
我当时有点疑惑,因为掘进机前行的时候,隧道顶部都会做好固定,沉积岩层脱落一般不会是这种样子。老班长倒没给我胡思乱想的时间。几个人把撬杠搭好位置后,随着一声吆喝,石板一点一点朝下滑落。
刚开始我没注意,这会看去,那块脱落的石层有四五个平米,十几公分厚度,方方正正的。面上有不太明显的刻痕,起初我以为是我们自己凿刻的,但我把头灯凑近一看,才发现那上面是个图案,不过雕刻的很粗糙,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石头原来就这个样子。
老班长看我停手,嘴里喊着“嗯个小关,又想耍懒si不”
我刚想说这块石板有问题,头顶的石层出现一阵晃动,没等我们几个反映,上面掉下来一同样大小的石板,斜插在我们撬动的那块石板上,巨大的冲击力,使原本斜靠着石板滑落。这一切来的太突然,我刚想松开撬杠,就被反弹开,双手震得发麻。老班长在掘进机机头,眼看受到缓冲的石板缓缓倒向机头。
我以为他会躲开,但他却把手里的撬杠卡在机头中间,我知道他是不想让石板砸到掘进机头,但他那样做的结果是把自己堵在石壁的夹角中。那只是一瞬间的事,等我们几个人冲到跟前时,老班长已经被石板压在下面。
接着,出现不可思议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