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辰朗场喊了句“等一下!”然后在众目睽睽下直接从自己的座位起身,不顾夏衣以目示意,径直走到岳晨的旁边,弯腰近距离地仔细观察这盒鱼子酱。
只见这鱼子酱一个个晶莹剔透,像是一个个完美圆形的小小的黑色“珍珠”,又像是一串串熟透的缩小版的紫葡萄。最奇的是这一颗颗鱼子酱大小都差不多,成色和色泽也相近,排列的密度也几乎一致。更妙的是,从它的气味和潮湿程度来看,不仅十分新鲜,而且保存得也十分完好。直到现在,孙逸辰才百分之百确认,这确是大白鲟的鱼子酱,这确实是极品鱼子酱!
岳晨没有想到这小辰辰居然就这么突然自个儿冲了上来,等自己要拦时已经发现他在弯腰端详鱼子酱了。说实话,小辰辰言行举止一向让自己恨得咬牙切齿,可是唯独今天他这样的举动却让岳晨异常受用。
“哈哈哈哈,乡下土包子,怎么样,这极品美食一拿出来,就把你给镇住了吧?你还别说,这东西,像你这样的土包子就是赚一辈子的钱都不一定买得到!震精了吧?失态了吧?哼哼,告诉你,少爷我随便拿个小指头就可以把你捏死!还跟我斗,哼哼,我就让你心服口服!”当然,这话要是当着全桌的人说出来,就太显得岳晨没有肚量了。所以他只是笑了笑,说道,“唉呀,别急别急,小辰辰啊,每个人都有一份的。”
岳晨这话一出,哄的一声,大家笑了。
逸辰丝毫没有理会岳晨话中的嘲讽,他转身,淡淡地对岳晨说道,“你确定你真的知道这极品鱼子酱应该怎么吃吗?”
岳晨一愣,这可真把他给问住了。心想,“这鱼子酱还能怎么吃啊?”自己虽然没有吃过,但是也略有耳闻,鱼子酱应该是用勺子吃的吧?
见岳晨发愣,逸辰又问在场的所有人,“大家知道这鱼子酱怎么吃吗?”
见远远的一个服务生怯生生地举起手,逸辰下巴一点,“你说。”
“师傅说,鱼子酱有很多种吃法。有的用它沾三文鱼,有的还可以涂抹在三明治上,还可以加上煎蛋、洋葱柠檬等调料。”说到这里,服务生自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嗯,那是普通鱼子酱的吃法,但不是这种顶级鱼子酱的吃法。”
罗洪这时说话了,“我知道!”大家刷地眼光全投向了那里。
罗洪不紧不慢地说,“我想到小时候有部电影叫《门徒》,是刘德华演的,里面好像就是用勺子吃的,这种是不是也可以那样吃呢?”
“切,说了跟没说一样……”夏衣应道,罗洪脸上一红,心下郁闷。夏衣跟罗洪很熟,所以才敢这样说,其他的人最多也是脸上微微笑笑而已。
逸辰转过头来,冲岳晨说道,“这个鱼子酱我吃过。”
话音刚落,下面又是一阵议论。
逸辰故意微微提高了音量,“而且以前经常吃。”其实他已经很低调了,因为重生前,他不仅吃过,而且基本上每谈成一笔单子都会吃点这个庆祝一下。当然现在这样说是会吓到别人的,就算没有吓到别人,弄个浅薄炫富的名声就不太好了。
哗——下面的动静更大了。有的人惊异,还有的人置疑,马上又另外有些人出来小声说人家钢琴都弹得那么好,家底一定殷实,没准儿真吃过也难说。不过这种议论一出来,马上有另一个声音出来,算了吧,孙逸辰就是一个农家孩子,退一步说,就算他家底殷实,家底殷实能够殷实得过晨少吗?连晨少都没把握的事情,他小辰辰就行?
其实每个人都有一个答案,只是没有人能够像逸辰那样肯定自己的答案是正确答案。
“如果按照你现在的吃法,说得好听点那简直就是暴殄天物!”逸辰的语气不容置疑,“说得不好听点儿……”
逸辰说到这里,自己一愣,突然发现自己这话说得快了,下面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此时,满满一桌子近二十个人,全都聚精会神地听他接着往下讲。逸辰的喉头哽咽了一下,完了,现在大脑一片空白,心想,这说得不好听点儿是怎么个说法呢?自己说个话把自己噎住了,我干嘛要说后面半句话啊,这不是自己为难自己嘛!真贱!转念一想,正所谓急中生智:“算了,既然是不好听的,我还是不说了吧……“心里暗暗擦把汗,可把这话给圆回来了。
岳晨先是一愣,当即想到,逸辰虽然总是跟我过不去,但是实话说,确实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像那个莫什考夫斯基的《练习曲》,自己气归气,可是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还真的弹不过他!尽管不相信,可是万一……他是对的呢?
想到这里,岳晨撇撇嘴,说道,“好,那你说,这个鱼子酱应该怎么吃?”
“要我说也行,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先吃一小勺儿。”全场默然,依稀听见乌鸦叫着飞过的声音……小辰辰啊小辰辰,说来说去,原来还是你最谗哪……那可不,话说回来,逸辰重生后可好长时间没吃什么合口味的东西了,现在有这个机会,不吃白不吃!
“不行!”罗洪坐不住了,霍地站起来说道。
逸辰一看,微微皱了皱眉,估计是刚才夏衣的话让他觉得没有面子,现在好,他迁怒于我了。
“这么珍贵的美食,怎么能让他先尝。”罗洪说着,用手一指逸辰。在宴席上,上菜的顺序通常是按尊卑来的。虽然他对逸辰有好感,但那也是有一定的限度的。在他看来,在座的全部都是有家庭背景,有身份的人,除了这个孙逸辰。罗洪确实在某些方面也很欣赏逸辰,但是这仅限于一种从高向低俯视的欣赏。一旦平起平坐,甚至让他占了先,这是很难让人容忍的。这就好比,你在外面看见一个农民工拖着板儿车驮着一大堆东西艰难上坡儿,于是你可怜他,动了恻隐之心便帮他推了一下,这样你会觉得很高兴,而他则应该感恩。一切都很好。可是如果换过来,你在公车上,一个汗流浃背的挑着扁担的农民工挤上车来,跟你一样坐着公车,甚至就靠在你的旁边,恐怕很多人都会厌恶,甚至会以影响市容,影响公车秩序为由不让人扛东西上车吧。
现在,这乞丐居然要先尝美食,简直是蹬鼻子上脸儿,太过分了。
“他只是个无名小卒,又没有什么家族背景,怎么能让他先尝?”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索性就明说了吧!
岳晨一见这架式,心中暗喜,可是表面儿上却继续煽点儿阴风点下小火儿,阴阳怪气儿地说道,“唉,罗公子,别这么较真儿嘛,俗话说,知识就是力量嘛。”
如果说一开始逸辰提出想先尝一口的要求只是出于谗和恶作剧,那么现在他真的有点儿怒了。人生而平等,可是就有些脑袋被驴踢了的总觉得靠他爹或者她干爹就臭屁,自以为比别人要优越,可以把其他人踩在脚下!重生前后他孙逸辰都非常讨厌这种人!
逸辰耸耸肩说道,“名字只是一个符号,有很多人是因为自己家族给的名字而家喻户晓,而我的名字却是因为我的人而众所周知。再说,大家也都听说过一句话叫做‘自古寒门出俊才’”
“说到自古寒门出俊才,我倒真不这样认为。”岳晨嘿嘿一笑,目光中闪着阴鸷,“你想啊,俊才是什么?那是出众的年轻人才。相对来说,家境好的话,无论是学习条件、生活条件还是实习机会,接触层面等等等等,都会好上一些。简单说,条件好,可以培养出更优秀的人,我这话没错儿吧?”说完,岳晨又是嘿嘿一笑。席中大多数人都默默点头赞同。
“对啊,以前为什么孟母三迁,还不是为了给孟子从小一个好的环境嘛!”罗洪感觉思路是豁然开朗。
逸辰一听,不以为然地笑笑,“是啊,虽然说确实有良好的条件造就能力会更容易一些,但是,我说的是‘俊才’,是人,不是简单的好东西加好东西可以生产出更好的东西。”逸辰目光炯炯有神,“谈到人,是人,就会有沮丧,就会有挫折,就会有失败,就会有不如意。条件再好,也不可能好到整个人生一帆风顺,没有失败,没有挫折!大凡优秀的人都是经历了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和挫折,连教育方面现在都在反省‘挫折教育’这个严肃的课题。而论到挫折,穷人家的孩子可是最熟悉了!”
逸辰的话掷地有声,所有在场的人都如坐针毡。其实整个场面都对逸辰非常不利,因为实际上相当于是他一个面对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陈强,包括夏衣,包括苏怡,全是富二代。当一个人去同一群人辩论的时候,才真的显得势单力孤。这比去开会,去演讲,去主持要难得多。这,就好像是一个人对全世界战斗。而现在,他的话,在场的人没有一个甘心的说同意的,可是也没有一个能够马上反驳的。好一个挫折教育,真正给所有的富二代上了一堂挫折的课。陈强有些小委屈,其实,很多富二代也是经历了挫折的,而且由于父辈们的光环加身,其实也是一种更大的压力。不过,跟很多穷人家的孩子生存的困难相比,确实也没有太多可以抱怨的。
正当大家都沉默无语的时候,细心的苏怡说了句话,“看,冰正在溶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