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二娘与六娘也会要一同来这云川江参加应考,在府上住着,都是同为一家姐妹,需知要相互和睦,莫要因着一点儿小事,便闹得不可开交。要知好好准备才是头等要紧的。”
高氏淡淡扫视了几个女孩儿一眼,将她们神情都收入眼中,旋即又勾唇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她低下头用着茶盖刮着茶盏中的茶末,心里却是想着另外一桩事情。
让几个女孩儿去参加兰学应考虽是穆老太太决定的,可这背后出主意的人却是穆珍。
穆氏一族虽说没有朝廷的重臣,也不是独占一方的官宦,可穆梁与他两位弟弟也是积攒下来许多人脉,可也不是这样轻而易举地就能拿到兰学应考的入场券,其中穆珍可是出了不少的力。
也不知这穆珍暗地里是在打着什么主意?
高氏终是觉得女子只要学得管家和贤德便好,可有想着吴妈妈劝说她的话,一时又犹豫了起来。
当初元娘看上宋之问,遭了一劫才好不容易放下,日后她要给元娘寻得亲事也是定要不能弱过宋家,元娘若能入兰学,便是谁都会好看一眼。
正想着,穆怜忍不住开口问道:“这兰学应考的日子可是已经确定了下来?也不知到时会考些什么?”
她心底其实想问高氏,能不能弄到从前兰学应考的试题,有了前面的借鉴,这后面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到也该知道怎么去做。
高氏头也不抬,盯着茶盏里沉浮的茶叶,顿了片刻才道:“说是定在了三月初,这日子应是不会变了,你们也只有近半月的准备时间,至于这考什么,我确是听人说,这每人拿到的试题都是不同的。所以才说能考不考得上,是你们个人的造化。”
穆怜闻言顿时面露些微难色,她想要取巧,碰一碰运气,可现下听了高氏的话,这怕是连运气都碰不了。
穆云虽有几分紧张之意,可比起穆怜她也还是有底气多了。
穆柔轻声道:“总归又不是去学男子考状元的,要让咱们寒窗苦读十年才能考上不成?这兰学虽说是难入,可若是太过于紧张和患得患失,也是不好的。五娘你说可是这个道理。”
穆辞抿嘴笑笑,好似对这兰学并未有太多上心,她迎上穆柔的目光,点了点头:“大姐姐说的有道理。”
请安过后,穆柔留了穆辞下来与她说话。
而穆云与穆怜两人则是起身告退。
穆怜走在廊下,眉头紧皱,露出几分阴郁之色,兰学之事着实让人心动不已,她若能入兰学,这日后她要行报仇之事也会轻松许多。
可想虽这样想,但若要真的考上又是比之登天。她斜眼瞧着穆云进了云清阁,戾气又重了一分。
银环小声揣测道:“大小姐独独将五小姐留下来,可是太太告诉了大小姐什么关于考试的捷径,大小姐不愿与小姐你们说,才留五小姐一人下来,偷偷说。”
穆怜也不是没有这样想过,可兰学应考事关重要,穆柔就算再与穆辞交好那也是隔了心的,又不是一母同胞,穆柔怎么可能会“慷慨”到这个地步?
她怎么也是不会信的。
可太太那里到底有没有什么私藏,那就说不准了。
“可惜老爷是行商的,若是老爷为官,要想打探一些关于兰学的消息那还不简单的多。”银环又道。
可这话一出却是点醒了穆怜,她猛地抬头,冷冷地笑了,“你倒是提醒了我。我怎么能忘了五娘那儿还有一块儿盛京世家的令牌,五娘既然拿着这样的宝贝,那也该为穆家做一些事情才好。”
而荣禧阁,穆柔自己的院子里。
穆柔捡起自己还未做完的绣活,坐在廊下,一面又瞧着给她分线的穆辞,一身青色衣衫,亭亭玉立,墨发挽成发髻,露出纤细的颈脖,唇上点着淡淡的口脂,往上又是一扇长长的眼睫轻颤着。
这样的容色若是落在高门贵族,那是福气,可落在她们商贾出身的女子身上,却也不知是福是祸了。
从那次她假装疯魔后,上一辈子的有些记忆渐渐开始明了,当年穆辞因着容色惹来许多人觊觎,若不是宋之问相护,恐怕早就……
如今她段不会将宋之问让给了穆辞,只有穆辞进了兰学,日后便是引人觊觎,也不会是强取豪夺,那人也只会是按着礼法来。
“我瞧着五娘对去兰学应考一事,并未有太多上心?”穆柔问道。
穆辞低头理着绣线,将其分为八股,她动作虽有些慢悠悠的,可又十分流畅,耳上挂着的玉坠也跟着微微晃动:“正如太太所言,这事要看缘法,也不是五娘说想进便能进的。”
入了兰学,到底有利大于弊,还是有弊大于利,穆辞得想清楚。
穆柔蹙了蹙眉,又道:“便是看缘法,那也要争上一争。”
穆辞察觉出穆柔话语中的一丝急切,她不由抬起了头,盯着穆柔望着问:“怎么大姐姐却是要比我还要着急?”
穆柔心头一跳,低头笑了笑,状似在掩饰着什么,顿了片刻才道:“我与五娘虽说不上交心,可当年之事若不是有五娘相助,我怕是早就万劫不复了。五娘这些年深居简出,我猜你是为了避开这些。后宅里的争斗,可人无论去了哪儿,也免不了要往上走。”
“年下我便要及笄,这亲事也自是要相看了起来。女子不易,你瞧当年我母亲与二婶婶就是。五娘你聪慧不凡,若是能进兰学弥补了这身世上的差距,谁也不敢轻易将你许配了。”
穆辞眼眸微凝一瞬,又笑了起来,她弯起嘴角时,露出了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手上理着绣线的动作有些微微用力:“我的亲事自是有父亲他做主的,况且太太心地仁厚,又怎么将五娘许配非人?大姐姐说这话倒是教五娘有些糊涂了?”
“……还是大姐姐知道了什么,又不肯与五娘说实话?”
甜丝丝的笑容露出些微深意,穆辞的眼眸也聚起一抹黑色的深沉。
穆柔怔了怔,像是被穆辞说中,她犹豫片刻道:“我是偷听母亲与吴妈妈说话知晓的。说是三娘、四娘,还有五娘你的婚事以后都由祖母做主。”
穆老太太做主?
穆辞有些诧异。
穆老太太想来把家族利益看得比什么都要重要,又是精于算计,要她们这些庶女的婚事都由她做主?这是要任意为之了,也不会有人为她们撑腰?
穆辞回了知微园,褪下了脸上惯有的笑靥,目光泠泠不知看向何处。
她坐在桌案前,书页上写的内容她是一个字也没有看得进去。
她单手撑着额头,眉头紧锁。
善善见穆辞心事重重,忍不住开口问:“今日大小姐与小姐说了什么?”
穆辞却是突然问善善:“你觉得我日后会嫁给何人?”
善善呆了呆,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从私心来说,她是觉得谁也配不上她家的小姐。
可当穆辞问她,会嫁给谁时,善善第一个想到的人却是那个时常来给她家小姐送蜜饯果子的谢小侯爷。
可小姐又否认谢小侯爷并不心悦她。
她一时觉得有些想不通了。
穆辞瞧着善善,想说什么又说不出什么的纠结模样,笑了笑,也不让她在想了。
可善善还是开口说了:“婢子觉得若是小姐能与谢小侯爷走在一块儿就好了,小姐虽说他不是心悦你,可他对小姐这样上心,我觉得还是他好。”
穆辞撑着额头的手缓缓放下,眼底的笑意连她都没有发觉的真了那么一分:“可是我的身世真的能与他走在一块儿吗?”
善善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什么,又及时止住,瞧着穆辞有些坏笑的面容,差点就被她家小姐给套路了。
她家小姐的身世虽然复杂,可也是谢小侯爷才高攀得份。
穆辞走到床头,又想从匣子里取一颗蜜饯果子时,却发现匣子里已经是空空如也了。
她盖上匣子,他应该要回来了吧?
……
而另一边,刚刚一剑封喉杀死黑衣人的殷罗,下意识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包裹着的蜜饯果子。
他却是没能想到他的行踪会被泄露,引来了人追杀,他得换一条路走了,不然就不能赶在今日把蜜饯果子给送出去了。
他挽了一个剑花,将冷剑收入在剑鞘中。
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身上隐藏的冰霜和冷漠之意越甚了。
等他赶到了穆府的知微园,善善正要关了门窗,她看着面前的隽秀公子,真是一点儿也不想给他腾位子,可又不得不走了出去。
殷罗将蜜饯果子递给了穆辞。
穆辞坐在床头,吃了一颗,又很是熟练的给殷罗嘴里喂了一颗。
两人都不说话。
殷罗看着穆辞,之前眼底还未褪尽的血腥之色,早就已经找不到踪迹。
穆辞吃完蜜饯果子,看着殷罗问:“你会想娶我吗?”
殷罗以为自己听觉出现了幻觉,温润的神色难得出现了丝丝错愕。
穆辞又再问:“你会愿意娶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