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出事了!”
善善收了食盒送去厨房回来后,冲着穆辞失声喊道。
穆辞今日养好精神,正接着善善绣剩下的经文往下接着,她坐在窗户边上,青丝披散着,安静如斯的坐在美人榻上,手上针线已是不再生疏,她动作不停问:“我方才在高处看见了,许多家奴成群的往二房地方去了,是二太太要生了?”
善善点头又要摇头道:“她们说是大小姐用东西砸了二太太,这二太太才会突然发动,如今大夫都在二房那里候着呢。”
穆辞动作一顿,掀起鸦青色的眼睫,眉心微蹙,奇怪道:“二太太在禁足,又会与大姐姐搅在一起。”
况且穆柔也是谨慎的人,她怎么会做这样莽撞的事,难不成有人陷害?是穆云还是穆怜?
见穆辞心中有疑,善善也不再卖关子:“千真万确。现在大小姐正跪在老太太的正堂。好多人可都亲眼瞧见了。”
语顿一下,又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一一说给了穆辞听。
穆辞眼眸露出微微惊讶,不知是惊讶二太太这般容易被人挑动去与穆柔对上,还是惊愕穆柔这般在乎能否嫁与宋之问。
“府上可都传遍了,说是大小姐对宋家公子念念不忘,一心非他不嫁。她们都说大小姐有些异想天开,说这宋家公子何许人也,定然是瞧不上商贾出身的大小姐。”
可穆辞却是越想越觉得有些奇怪,她将针线放在竹筐里,偏头眯着眼看向窗外,面色微凝:“你说会是谁与二太太说了,那日发生的事?”
善善想也没想道:“自然二太太的亲信。”
穆辞闻言更是觉得怪异:“那为何不在当日事情发生之时,就与二太太说,非要等到今日才说。”
善善皱皱眉没懂穆辞话里的意思:“估摸是早就与二太太说了,可二太太一直忍着没有发作,今日才想着来找大小姐来。”说完,她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说不通了,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穆辞道:“若真是如你所言,二太太一早就知道那日发生的事,能够隐忍许久,可又在今日发作定然是有什么契机,才让二太太这样暴怒。而且当日的事因我而起,为何她只去找大姐姐?”
善善顺着穆辞的话,也开始细细想了起来,她摩擦着自己的下颌道:“难道是因为大小姐在负责查清账簿的事?而且不是听说当年是二太太从太太手里抢了管家权,二太太会不会以为大小姐想借此事来报复?”
穆辞摇头,别在耳后的青丝落在,垂在她的脸颊旁,风轻轻吹动,黑白相映,如同一幅天成的水墨画。她道:“太太不是简单的人,当年二太太能抢得管家权,定是太太自己有心让出来的,不然你觉得以二太太的本事她能算计得过太太?善善你有没有发现,二太太本是为着吴家的事去的,可如今府上的疯言疯语却是针对大姐姐一人,说她不自量力,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若是想要化解这些流言,那便是教外人知晓穆柔绝不可能嫁给宋之问,这流言便不攻自破。
这些事情下来,对谁最有利?
穆辞瞳孔猛地变大,细思极恐。
善善也有些被吓到,她压低声音道:“是大姑奶奶?”
见穆辞缓缓点头。
善善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是大姑奶奶?若是大姑奶奶的话,这流言不也是牵扯进了宋家公子?”
穆辞嗤笑一下,凉风拂面,这便是对女子不公。
宋之问身为男子,可生来便是众星捧月。
到头来只有穆柔一人受伤,教她知难而退。
等到入夜,这二太太这里却还是迟迟没有生下,稳婆说这孩子在腹中时,被二太太喂得太大,又是早产的缘故,恐怕是生不下来。
三太太咬咬牙,沉声道:“想办法!若是保她们母子平安,穆府不会亏待了你,便是日后你家中孩子想要入学,穆府亦能帮你。”
稳婆闻言,心动至极,她举着两只染了献血的手道:“我便再试上一试。”
穆老太太正堂更是灯火通明,二老爷面色难看不好责难穆柔,穆梁却是疾言厉色的喝道:“逆女!你二婶婶与她腹中孩子若是有事,便是一命抵一命,你还是还不了!”
穆柔亦在正堂跪了快三四个时辰了,听着穆梁责骂也是一言不发。
穆梁气得手都颤抖,指着穆柔道:“滚去祠堂好好反省!”
边上的穆桑默默垂泪,看着穆柔扶着膝盖,颤颤巍巍的站起时,她哭声道:“二娘亦是有错,愿意与大姐姐一同受罚。”
穆梁神情一顿。
穆老太太眯着眼睛看了穆桑一眼,目光沉沉,盯得穆桑哭着脸略微有些尴尬,片刻后点了点头。
又是深夜,二太太惨叫的声音像是厉鬼哭嚎的声音一样,这血水更是一盆接着一盆往外倒去。
穆辞迷迷糊糊睡得很浅,像是有所察觉突然猛地睁开眼睛,见着善善对她道:“老爷,老爷说要勒死了大小姐去给二太太赔命。”
穆辞略微惊得垂下手:“……二太太?!”
善善摇头:“没有,只是听说二太太这孩子还生不下来,大夫说若在等上半个时辰,这孩子怕是要憋死了。连着二太太也是凶险异常。”
穆辞教善善给自己匆匆穿上了一件衣裳下了楼,此时穆云与穆怜也走了出来了。
穆怜站在黑暗中,弱弱地笑着道:“你们说大姐姐能不能逃过一劫?都说大姐姐温良和善,怎么会这样冲动做了这样糊涂的事,难不成真的是如那些家奴所说的那样?”
她故意顿了一顿,面上阴森兴奋之色可见,“是因着二太太说了,大姐姐嫁不成宋家公子,大姐姐恼羞成怒了?我可是记得知府夫人宴请时,知府夫人可是请了太太要给郑大小姐与宋家公子说亲,今日这事传了出去……”
穆怜掩唇轻笑出声,奚落之意毫不掩饰。
穆辞眉心微动,并不接话。
穆云却是见着穆怜攀扯着宋之问,心中不悦之色更浓,她眉头紧皱,偏头对着穆辞问:“五娘也是要去祠堂?我同你一起去。”
穆怜还在自顾自的阴森道:“若是大姐姐真的走,你们可要告诉我,是如何走的。”
言罢,又轻声笑了起来。
穆云皱眉:“四娘就是有丧不宜走动。这祠堂恐怕你也是得要跟我们一起走一趟。你也怕事后父亲怪你不念姐妹情谊?”
穆怜垂下眼眸,掩下森森的恨意。
三人同行去了祠堂。
闹了这么大的事,便没有一个人是能安心睡着的。
三老爷与二老爷如今都同在穆老太太的正堂。
而穆梁却是怒气冲冲直奔着祠堂去了,后面家奴又是追着,又是喊着。
便是高氏也不顾身孕又跑了出来,在后花园处,正正拦下了穆梁。
高氏跪在地上,面上常年冰冷的神情,显露出焦急之色,她眼眶发红,发髻凌乱,说话紧张得带着几分哭声:“……老爷,老爷!元娘是你我的孩子,她从小是由我与母亲教养着的,她的性情你也是知晓的。老爷你冷待我们母女多年,元娘第一次去云川江可也是始终对她的妹妹很好,从来没有说为着自己受过的委屈害过谁!今日的事,今日的事定然是有缘由的,老爷你饶了元娘,我求你…!”
穆梁怒目,心中百感交集,他抓着高氏就要拉她起身,但高氏始终不肯:“元娘如何,我怎么不知,可众目睽睽之下,可是谁都瞧见了是她动了手,你要我如何?我必定是要二弟他们一个交代!”
高氏摇头,泪流满面,高声喝道:“不!元娘是我的命,你要她的命,便是要我的命,老爷你不能……”
穆梁甩袖,听着二房处传来二太太又一声叫喊,他冲着吴妈妈道:“还不快送太太回去!”
吴妈妈看了看穆梁,又看了看高氏,膝盖一弯也跟着跪在了穆梁的面前。
穆梁怒极。
宋之问与穆崇来时,也急忙拦住穆梁。
宋之问道:“还请大舅舅息怒,一切还是等二舅母生产完了再议处置元娘之事。”
穆梁道:“我养了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儿,污了你名声,问哥儿不必拦我。”
几个女孩儿也正正赶上,随之跪在地上一同为穆柔求情。
穆怜哭道:“父亲饶了大姐姐一次,她定然不是有心的,她心中已然知道悔过了……”
话语里,就差直白的说,这事就是穆柔坐下的。
穆辞跪在地上,只是重复道:“父亲息怒。”
手心里却是紧紧握着一张纸。
众人极力劝说之下,穆梁终于松口要回穆老太太的正堂等着消息。
高氏已经几乎虚脱了力,由着吴妈妈和一个丫鬟搀扶着往正堂里去。
几个女孩儿与宋之问被拦在外面,要她们回去歇息。
穆辞手心出汗,抿了抿嘴,就要悄悄退下。
宋之问偏头瞧着穆辞要退回到黑夜中,心里留了个心眼,见着众人注意力都不在他们身上,脚下一转,也跟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