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算计了你,你打算怎么样回敬她?”殷罗抬起眼眸看着穆辞,撑着下颌的手缓缓放下,露出一丝不经意的放松,而眼眸中浮动地深色晦暗不明。
穆辞掌心的伤口已经要结痂脱下,虽说伤口不深,但也是会留下浅浅的白色的疤痕,殷罗目光每每落在上面时,总是觉得十分的刺眼。
他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人。
穆辞察觉殷罗微变的神色,缓缓将掌心握住,嘴角微动笑了一下,眼眸之中露出一丝算计的狡黠,她阖动双唇道:“有人会先忍不住替我回敬她,我不必太过着急。”
殷罗闻言,却是一下握住穆辞想要收回的手腕,他眼底深色卷袭成一抹浓浓的黑色,似乎对穆辞说的答案并不满意,嘴角笑意微寒,如同月下霜华,他看着穆辞笑道:
“她回敬的只是替她自己,又怎么能代替得了你自己呢?你做人还是太心善了。不然只会让人觉得你太过好欺负,从前你可比现在厉害多了。怎么越活越怯懦了。”
穆辞眉目间闪过一丝恼意,状似不满殷罗这样说话,她抬眸瞪了殷罗一眼。
可殷罗的话也确实说透了穆辞的心思,她好像真的越活越怯懦……
殷罗瞧着穆辞一副皱眉想不通的模样,又是笑着,略带几分凉凉的讥讽道:“我给你这盛京世家令牌,你也不敢用,当初你骨子里那股狠劲儿去了哪里?你从来都不愿屈卑已定的现实。你现在一点儿也不像我当初认识的那个穆辞,她比现在的你有趣极了。”
他看着穆辞闪烁逃避的目光,眉眼微皱,伸手一把扣住穆辞的后脑勺,把她拉进,两人之间顿时只剩下两指宽的距离,近得连呼吸都纠缠在了一起。
两人目光锁在了一起,四周安静了下来。
穆辞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殷罗的眼睛。
“穆辞你现在到底在顾虑些什么?所以才这样畏手畏脚的?她是伤害算计你的人,你竟然能容忍得下她?”
殷罗细细地观察穆辞眼眸变动的情绪,有一丝心虚和不安。
穆辞下意识紧了紧自己的手,想要退回到安全的地方,可却是挣脱不开殷罗。
殷罗察觉到穆辞的挣扎,眉头皱得更深:“所以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穆辞看着殷罗深深含着关切的目光,她克制下自己心里的异动,她无声苦笑一下:“盛京世家令牌她保命符,可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殷罗:“所以你不敢用。”
穆辞摇头,眼眸露出一丝清凌之色:“不是不敢用,而是不想用。后宅的争斗而已,她们不配。而且我并不是不回敬她,而是我不愿意就这样轻易的简单放过她。”
……
等善善送了东西回来时,见着穆辞手里捧着的匣子里又装满了蜜饯果子,只不过穆辞看着神色并不像从前一样流露出几分不经意的喜悦。
反倒是眉心微蹙,心事重重的模样。
穆辞捡了一颗蜜饯果子放在自己嘴里,连着善善进来也没有发觉,满脑子想的都是殷罗故意激她的话。
她什么都不能告诉殷罗,入兰学已经足够招摇,这个时候再起风波是她不想的。
穆辞含住嘴里的蜜饯果子,她闭了闭眼睛,眼眶却是忽然红了起来,心里莫名生出了一丝委屈的意思。
眼角的泪水却是不自觉地滚落了下来,滴在了手中匣子的盖子上。
四周安静不已的屋子,只听得滴答一声。
善善惊呆了,她有些被惊吓到看着穆辞,她已经有多久没有见过小姐哭过了。
她当即无措地失声道:“小,小姐,你这,这是怎么了?”
又慌忙拿着绢帕递给穆辞让她擦眼泪。
穆辞此刻才恍然,伸出手摸着自己湿润的眼角,双唇微动。
她哭了?
这一哭便像是触碰了什么机关,穆辞急促地深吸了几口气,心中积压的情绪在这一刻好像要爆发出来,可她又咬住自己的下唇,绝不让自己在失控哭出来。
她用力咬开蜜饯果子,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有什么好哭的,她到底在委屈个什么。
“没,没什么。”
声音喑哑连善善也不信穆辞是真的没事儿。
善善问:“小姐是和谢小侯爷吵架了吗?”
她有些想不到,两个认识了数年,从来都是谢小侯爷看着小姐闹的两个人,竟然会闹了别扭。
不然她真想不出还有别的原因。
再说,这匣子里的蜜饯果子她也不是看不见。
“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穆辞听得善善提起殷罗,想到他方才头也不回的就离开,心头又是一气,故作镇定道。
善善皱了皱眉,不愿退出去,心里担心穆辞。
穆辞声音突然拔高:“出去!”
善善忍了忍,还是听了穆辞的话转身出去了。
屋子里顿时只剩下穆辞一人,她努力平复着自己内心不断起伏的心绪,可鼻子尖的酸涩和眼眶含着的泪水还在持续发酵。
在人前从来是以伪装示人的穆辞,乖巧又聪敏,就像是会讨长辈喜欢的孩子。
可心中克制的本性的任性和一丝戾气在此刻显露了出来,她拿着手中的匣子就扔在了地上,蜜饯果子滚了一地。
又一颗还滚到了穆辞的脚下,糖霜上沾了灰,看着可怜兮兮的。
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又是生出了丝丝后悔。
许久后,门外善善还在听着动静,又不敢进去惹穆辞再生气。
满心焦急下,有去拿月例的小丫鬟走了回来,看着善善就道:“善善姐姐,外面出事了。”
善善无暇顾及其他的事,接过月例敷衍道:“外面什么事都不要去管,将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了。”
小丫鬟连连摇头道:“善善姐姐是六小姐和四小姐出事了。”
善善闻言脸色一怔,拉着小丫鬟往屋檐外面走,在一颗梨树下站定,才细声询问道:“怎么回事儿?”
小丫鬟道:“今日姐姐教我去大小姐那儿拿月例,不巧就见着大小姐身边的喜鹊姐姐慌慌张张的在大小姐耳边说了什么,接着又打发了我离开。走的时候,我听了一耳,说是什么查出来了,是六小姐什么的……临出荣禧阁的时候,我还看见四小姐来了,是吴妈妈亲自领着进去的,只不过看着吴妈妈的脸色好像不大好。”
善善心猜应就是兰学应考那日的事情,只不过怎么会牵扯出六小姐?
她抬眼看了看关着房门,最终还是道:“小姐今日身子不大舒服,教家奴做事的时候轻一些。今天的事,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小丫鬟点了点头,很是听话:“我懂。”
而此时此刻的荣禧阁内,高氏有些头疼地看着地上正在落泪的穆葭,又恨恨地看了一眼沉默的穆怜,心中忍气。
“你母亲这样细心教你,你怎么做出这样糊涂的事?你让我怎么跟你母亲交代。”
穆葭哭的脱力,她听得高氏要查兰学应考那日发生的事,心中便害怕至极,就急忙叫自己丫鬟赶快处理掉自己手中穆怜给的药粉,不想丫鬟做事的时候背吴妈妈给撞见了,威逼之下,丫鬟也只是哭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说是六小姐让她做的。
还说什么,六小姐也什么都没做。
吴妈妈心下就已经有了猜测,赶忙回去与高氏说了此事。
高氏大惊,怎么也没想到故意设下的局,竟然是穆葭钻了进来。
而且穆葭又不是她大房的孩子,才更叫她难办。
等她让吴妈妈去请穆葭的时候,穆葭自己就已经来了,见着高氏便先落泪说,自己错了。
“大伯母,六娘真的是一时想岔了,才走错了路,可是六娘真的没有向五姐姐和三姐姐下药……我,我当时虽然带着药粉,可是我真没有做……”穆葭跪着哭声害怕道。
丫鬟也跟着附和:“我家小姐真的没有做,药粉是四小姐给的,她让我家小姐去害五小姐和三小姐,可是我家小姐真没有做……”
这才有之后请穆怜前来的事。
本以为高枕无忧的穆怜,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败在穆葭身上。
穆怜跪在地上,心中原有的惊惧,在此刻她竟然感觉不到了,剩下的都是想要放肆。
她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死死攥住的手也缓缓放开,耳边穆葭的哭诉,也让她觉得只是可笑。
穆怜偏过头看向穆葭,凉凉笑道:“若不是六娘你自己心存恶念,又怎么会被我轻易说动?你没有去做只不过是你胆小的没有一丝决断,真是蠢极了。”
高氏拿起桌上的温茶,就泼在了穆怜的脸上,她眉眼皆是嫌恶之色:“到你这个时候了,你还不知悔改!你陷害自家姐妹,到底是何居心!”
穆怜闪躲不及,面上全是茶水,还顺着下颌点点滴下,她兀自连连发笑,她看着高氏质问道:“若六娘与我一样是个不起眼的庶女,太太恐怕不会像今日这样,只对我一人苛责。我输了,是输在了我没有一个好的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