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惟咋可能让他出钱,如果可以的话,她恨不得给他画座金山银山,以减轻自己心中因为利用他而产生的强烈内疚。
别看这孩子成天黏着她口口声声要处对象要结婚,吊儿郎当的也没个正形儿,其实心思挺简单的,就是挖心掏肺的想对她好,哪怕他稍微对她提出点啥要求,她都能心安理得一些,可他从来没有过,一直让往东不敢往西,往打狗不敢撵鸡。
整个奉天,只有省城有一家“白山”自行车厂,省城那些车贩子手上的零部件基本都是从这儿出的,外省的也有,不过价格方面也会更高。
如果可以的话,季惟当然也希望能从“白山”厂里拿货,价格运输方面都占优势,质量也不比沪市那几个赫赫有名的牌子差,只是像车贩子那种干法,偶尔弄个几辆没啥问题,如果要大批量肯定行不通,人自行车厂家大业大,生意做得好好的,没事干啥给自己整个“水货”来抢生意。
趁郭老头还没出发去市里,季惟拿着厚厚一沓画好的自行车零部件图纸去了县城,让他顺道在市里先打听打听,看能不能有别的门路搞到货。
谁知她这儿才刚进院,郭老头先给她带来了个好消息!
“我昨天请县里的几个人吃饭,顺便就把咱们厂缺厂房的事提了一嘴,提供了这么些个工作岗位,未来还会继续扩招,无形中给县里减轻了不少就业压力,总得提供个场地给咱装人不是,这不都已经谈好了,您今天反正也来了,不如就趁热打铁跟我一道去把这事儿落实了,也省得拖到等我从市里回来,变卦啥的,夜长梦多。”
饭得一口一口吃,孰轻孰重季惟还分得清,忙把自行车的事先给撂一旁,“那还等啥,咱现在就去!”
要不是郭老头说起,她还真没想到就业压力啥的居然出现得这么早。
原来从去年开始陆续有数千万知青返城,造成工作岗位稀缺的局面,除却部分人能够提前落实好,大部分都得自谋生路,就连清河县这小小县城都有好几百人,再加上近年越来越多的农村人试图通过结婚来谋取城市户口,已经到了一工难求的地步。
两人边说边走,这事当时是县里的某位领导点的头,肯定要先去找他,让他安排人跟他们交接,然后再去房管所做登记,三个地方离得都不远,步行过去并不费劲。
说来也是巧,两人这儿进门,一个瘦瘦小小的穿着普蓝色劳动布工作服的男人正好从里面出来,看到季惟,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郭小麦同志!”
还是那身工作服胸前印的“红星皮鞋厂”让季惟想起还有范志国这号人,贪心不足,她并不打算跟他过多接触,只是礼貌性点了点头。
范志国却像是找了她很久,语气中满是迫切和喜悦,“郭小麦同志,能在这里看到你实在太好了,我也是办事马虎,居然上回忘了留你的联系方式,幸好厂里的司机给了我你们工厂的地址,如果不是今天碰巧遇见,过两天我也得去一趟你们厂里!”
“找我有事?”不用想也知道是啥事,季惟有些没好气。
范志国一个劲点头,眼神却一直往郭老头身上瞟,季惟会意,但并不打算按他的意思做,“这是我们厂第二车间的生产主任,都是自己人,有啥话你就直说吧,没啥好藏着掖着的。”
“那我可就说了啊,这可是你让我说的。”
“说吧。”季惟语气里已经有些不耐,范志国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我其实就想问问你啥时候再上我们厂收废料,当初你不是说能全收的!”
呵呵。
人厂里还没着急呢,他这个空手套白狼的反倒急了,果然人心不足蛇吞象!
没等季惟说话,他又讨好道:“还有件事儿我想托你帮我跟你那位首都来的远房亲戚打听打听,为啥我听厂里的人都在说,接下来的价格会涨到三十一吨,是不是他们传错了?咱们可是说好了二十五的!”
自从上次她那劳什子远方亲戚来厂里交了尾款后,厂里就有人说过这事,刚开始他也没当真,直到前几天无意中听到厂长跟仓库管理员交代天热后碎皮料的保管工作,他才知道,原来他们一早就重新签订了价格三十的新合同!
兜头一盆冷水,给范志国浇了个透心凉,他这儿正每天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下次发财的机会呢,一次最少都有好几百,就很上银行捡钱一样,谁要是把这给他整没了,他能跟她玩命!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咱们说好的是,我给你三十一吨,你跟厂里谈到多少我不管,中间利润你自取,现在你们厂把价格加到三十一吨,这是你们厂领导的决定,跟我和我亲戚都没有任何关系,你要是觉得不认同,应该上你们厂去打听,问我有啥用,我又做不了你们厂的主。”
季惟话音刚落,范志国脸上已经多了些凶狠之色,“你们啥意思,想卸磨杀驴?”
“范同志,我已经说了,你问我没用,决定权不在我这儿,我也只是替人办事的。”季惟试图撇下他进院,范志国突然猛地扣住她胳膊,“你给我过来!”
郭老头这老胳膊老腿的根本来不及反应,季惟已经让他拽出去十好几米!
事情他才刚听明白,大概就是为回扣的事扯皮,他不确定这事会不会影响到他们工厂,见季惟没嚷嚷,他也索性不声张,反正以他那天在门缝里看到的,他是一点儿也不为这个姑娘的安危担忧,倒是那啥范同志,那可真是个光吃不长脑的饭桶,人一口吞个一吨东西都不在话下,吃他这么个蠢货那不是跟玩儿似的!
“今天你必须给我个说法!当初事情是你找我谈的,我不找你找谁!我为你们的事前前后后忙上忙下,都快跑断腿,你们要是敢赖账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一下子享受了月入几百块的快感,范志国现在哪还有心思去挣那二三十块钱的小工资,每天上班都跟走过场似的,一心只惦记着横财!
两人你推我搡,久久僵持不下,季惟彻底没了耐性,“范志国同志,给你五百已经很够意思,你如果再死缠烂打,我会让你把那五百块也统统给我吐出来!”
“你敢威胁我!”范志国扣着她恶狠狠晃了一把!
老式的旧马路牙子凹凸不平,大雪过后更是坑坑洼洼的,季惟一个没留神,脚下踩空,没想到范志国却在这个时候撒了手,她整个人往后踉跄,只听到“咔”的一声,当时就痛得冷汗都出来了!
郭老头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季惟在他心里已经都是跟神仙没啥两样,他咋想得到神仙也会崴脚!
“我,我可不是故意的,是你自己没站稳!”范志国只是想求财,只是觉得女人比较好对付,就像上次那个,就算是首都来得又能咋样,让他一吓唬还不是乖乖的掏出五百块,完全没想到会真出事!
“不管是不是故意的,你先跟我一块儿把人送去医院才是正经!”郭老头上前搀住季惟,范志国却掉头就跑,“你是自己摔的,跟我没关系!”
要是去了医院,医药费啥的还能跑得了?
“算了,别管他了,出了这事儿他应该也不敢找我了。”最近乱七八糟的事儿正多,哪有心思顾得上跟这阿猫阿狗较劲。
季惟示意郭老头扶她到路边的大石头上坐下,丝毫没注意到不远处正有双眼睛鬼鬼祟祟的盯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