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郭有田这根搅屎棍跑出来横插一杠,刚才这字说不定小队长就已经给签了!
季惟是意难平啊意难平!
脑子里想着得回家找便宜爹娘商量商量这事,双腿却诚实的往赵春来家拐了去,蹲在赵家壮观的柴禾墙外,念力召唤神笔,凭空这么一划拉,手里就多了一条大红纱巾!
“郭会计,你在这儿干啥呢!”她捏着嗓子,随手把纱巾团成团往赵家院里丢,等看到赵春来鬼鬼祟祟的开门出来,立马开溜。
雪地上那条火一样鲜红的高档纱巾,可是把赵春来这颗暗涌的芳心给烫着了!
刚才那声“郭会计”,她是清楚明白听在耳朵里的,他们这个生产队里,还能有哪个郭会计!
这种一看就不是便宜货的东西,也就只能郭叔能搞得到舍得送了吧!
呸,啥郭叔,那是她郭哥!
赵春来欢喜的捡起红纱巾在脖子来回比划,一步三扭的进了屋,不多时,赵家烟囱里就冉了袅袅白烟。
大白天的不去干活,躲家里烧水洗澡,换做别人家闺女早让骂个狗血淋头,也亏得赵春来给赵家当了这么多年摇钱树才没人敢说她。
她美美的给自己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她“郭哥”给的带花边的胸衣和尼龙袜,又穿上了自己最好的一身衣裳,最后才郑重的把红纱巾系上。
李带娣看男人看得比生产队里任何一个女人都要紧,人也彪悍,干仗啥的从来不带输的,平时没事她从来不敢往郭有田跟前凑,也就他时不时的偷偷拿些东西上她们家,摸个手啥的也就回去了,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郭有田对她是下了血本,要是她再不好好把握机会,说不定他又要对她断供了,在这条红纱巾之前,他可是已经好几天没往她们家院子里扔东西了!
知道郭有田基本上每天晚饭后都会一个人呆在生产队办公点轧账,赵春来特地在家一直等到天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盯着郭有田,有人盯着她。
她这儿一出门,季惟那边也迅速跟上了……
一路上那小歌儿哼的,不知道还以为她这是去相亲。
眼瞧着快到生产队,赵春来才警惕起来,大圆眼瞪得像手电梯四下去照,确定了附近没人,这才一口气跑进了会计室,“咔”的一声,门随即上栓!
动作利落干脆,一气呵成,可谓是个中好手!
说是办公点其实就是两间矮平房,左窗右门,窗户里面紧挨着墙的就是办公用的简易长方桌。
没了威胁,季惟胆子也大了起来,蹑手蹑脚猫到窗户底下,贴着窗框从缝隙往里看……
四五颗脑袋陆续挤上来,小声凑到她耳边,“姑姑,你看啥呢?”
“……”这他娘的都啥运气,回回想干点啥都能让这帮人盯上……
撵是撵不走了,回头还得撵出动静来,季惟压得喉咙管快冒火,“看你们的,别出声。”
生产队办公点的窗户,是队里唯一装有玻璃的地方,大冬天的为了保暖,里面遮了厚厚一层草帘子,好在草编的缝隙里还能漏出点点的微光……
一声撒娇似的“郭哥”,给郭有田叫得心都酥了,伸手撩了撩顶上那几缕有限的头发丝,“春来妹子,你咋来了。”
“瞧郭哥这话说的,想你了就来了呗。”赵春来把那头拿火钳烫出来的卷发往后轻轻一撩,顺势把身上罩着的呢料短衫也给脱了下来,薄薄的棉布衬衫下,晃得人眼晕,“郭哥这儿火炉子烧得可真旺,热得很呢。”
论模样,她是真一般,胜在风韵,门襟那几粒摇摇欲坠的塑料纽扣就跟马上要挣脱解放了似的。
郭有田看得俩眼睛都直了!
以前赵春来对他热情归热情,可也没像今儿晚上这样主动的,瞧那笑里都能掐出蜜来!
他猴儿急的把人往怀里搂,“好妹妹,哥哥这儿还有更热的呢!”
剧烈的“嘎吱”声听得外面那几个愣头青是狗血沸腾,“躲开躲开,你挤着老子了!”
“别推啊,我都看不着了!”
“让我瞅瞅,让我瞅瞅!”
……
“嘘,我说你们小声点儿成不!”季惟被吵得头疼,抬手便去捶,无意中瞄见那个被挤在最里面,头发修剪得最整齐、颈项修长,一丝不苟的背影,当时火就上来了!
“你们谁把他给捎来的!”人挤人的拽也拽不出来,她干脆伸手把他眼睛给捂了个严实,“不许看!”
隔在中间的贺耀东头也不回,“我们说来找你,他就跟来了,不能赖我们。”
想想他又觉得不对,一本正经看向季惟,“姑姑,你为啥不捂我的眼睛!”
“你这样的捂眼睛有用吗?”季惟揪住他耳朵,一直给人拽到暗处角落,“你们几个现在分头去把李带娣、小队长和大队长喊来,赶紧的!”
免费跑腿,来都来了,不用白不用。
四人战战兢兢点头:果然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姑姑!
深知他们不靠谱的特性,季惟又特地多提醒了一句,“不要让人知道你们做了信鸽。”
等四人全都跑没了影儿,她才改去揪庄呈昀耳朵,“你就不能学点儿好?”
早知道昨天就不答应把那四个祸害一块儿留知青点了,瞅瞅这才一宿,就给带跑偏了,以前多老实一孩子!
庄呈昀配合着把脑袋伸过去,让她的胳膊能够不那么费劲,“嗯,我知道错了。”
“这还差不多,下不为例。”
屋里的动静越来越大,两人莫名都安静下来。
季惟先红了脸,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再看庄呈昀一脸平静,她又强迫自己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等过一会儿听到李带娣由远至近的叫骂声,这才迫不及待拉着庄呈昀的手往生产队办公点边上的草垛子后面撤退。
“不要脸的打栏货敢勾我男人!”李带娣手执笤帚,像是握着柄方天画戟,一脚踹开会计室那扇看起来就不咋牢固的旧木门!
她身后,仨儿子俩儿媳一闺女,全来齐了,除了小队长和大队长,还有一路上被她大嗓门活活给招呼而来的社员们!
里面啥情况季惟看不到,但是吱哇乱叫的听起来相当热闹!
季惟很想过去看看,顺便乐呵乐呵,不过考虑可能会有白花花两条,她拽拽庄呈昀,“走,我先送你回去。”
那位靠着她不肯挪动,“外面现在人太多,咱们迟点再出去。”
说话又有几个社员脚步匆匆从草垛子旁边经过,“走走走,听说郭有田犯错误让李带娣给逮个正着儿,现在队里要连夜处理他呢!”
“看啥郭有田,我看你是想去看赵春来那小娘们儿吧,听说衣裳都没来得及穿!”
季惟下意识屏住呼吸,顺手又把庄呈昀的耳朵给捂上了,她微微垫着脚尖,用那种近乎仰望的眼神注视着他,那双灵动的眼睛里,像是揉了今晚的星星。
庄呈昀本能的低头去亲吻她,季惟两手落空,于是整个人都被他抵在了草垛子上,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她一声不敢出,默默承受他肆无忌惮的掠夺,明明那么温和的一个人,在那一瞬竟有欲将她生吞活剥的强势与霸道。
直到周围的脚步声越来越少,越来越远,他才依依不舍将她搂到怀里,“这回不会再让你跑了。”
季惟静静趴在他胸口,耳边只有他急促而有力的心跳。
有那么一瞬,她真的觉得自己再也跑不了了。
她腿软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