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生产队都在传郭家那傻儿子又丢了,而且是跟香江来的那姑娘一块儿丢的!
据说两人一块儿搭乘隔壁大队的驴车去了县城,整整一宿都没露过面,这孤男寡女的……
队里的男人们扎堆说起这事儿的时候总免不了一脸艳羡,话里话外全是郭大米的好艳福!
可不是咋地,附近好些全须全尾的男青年都还没说上媳妇呢,有些模样长得还都不不赖,哪像这郭大米,活了这么些年连个囫囵话都说不全,却能娶上个如花似玉的媳妇,现在居然还勾搭上了香江姑娘,要不得说是同人不同命呐!
季惟找到两人的时候,这俩活宝正蹲在邮电局门外交头接耳,一人顶着一对儿黑眼圈,看上去还挺登对。
临时从县里借来的白色拉达吱的一声打横在两人跟前停下,紧接着又是好几辆自行车,初晨冷清的街道上冷不丁冒出这么多人和车,汪宝宝显然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把手背到身后。
“小,小麦,你,你们怎么来了……”昨天不小心把小麦的信件撕烂后,她跟郭大米两人就忙着商量怎么补救,结果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两人又不敢贸贸然回去“送死”,这不一不小心就在县城呆到了天亮。
在寻找他们的人出现之前,汪宝宝正打算去邮电局沟通沟通,看能不能弄个一模一样的信封,再戳几个章,尽可能的蒙混过关。
“你先别管我们为什么来。”季惟有些吃力的撑着腰,“倒是跟我先说说你们俩蹲这儿干嘛,昨儿晚上干啥去了?”
为了找这俩人,他们生产队的人几乎个个都一夜没合眼,分头把附近一片全找了个遍,直到天快亮才有人发现这俩的去向,
她虽然被庄呈昀强摁着没能跟去到处跑,却也是担心了一夜没睡。
便宜哥哥丢了还没啥,小伙儿咋说也比大姑娘安全,汪宝宝要是在这儿失踪那事情可就大发了,好歹是香江首富的孙女,很容易上升到政、治层面。
汪宝宝犹豫的看向郭大米,“我们,我们……”
后者比她还惊恐,缩头缩脑的躲在她背后,“不,不是我,是她扯烂的,不是我!”
啥信不信的,他不懂,他只知道这个凶巴巴的姑娘硬要抢小麦的信才给扯烂的,她还说如果这事让小麦知道肯定会生他们的气,他不想惹小麦生气,娘的大嘴巴子还火辣辣的粘在脸上没能消去,他可不想再挨几下!
“啥扯烂,你们俩扯烂了啥?”季惟警惕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老实交代!”
郭大米吓得浑身一哆嗦,手忙脚乱把汪宝宝的胳膊拽到前头,“就这,就这……”
“我不是故意的!”汪宝宝手一抖,已经断成两截的信封连带着里面的信纸一起飘落在地。
她旋即揪住自己的耳垂,低眉顺眼的装可怜,眼神却一直瞟向季惟,“是邮递员非要让我们帮忙把信带回去,然后我们不小心就把信给撕烂了,不过我可以跟你保证,这里面的内容我绝对没看过!我不是那种不尊重别人隐私的人……”
“你们俩不回家,就因为这点小事儿?”季惟差点没让气笑,大着肚子不方便,她便招呼招呼庄呈昀帮她把信封拾起。
来到这地方也有一年多,可她忙着恋爱结婚生娃,压根也没多大的交际圈,能给她写信的人就更少了,生意上的也就傅家兄弟,但是他们一般有事会直接电话联系,贺耀东他们就更别提,一时间她想不出到底会是谁给她写的信,压根也没放心上。
庄呈昀却在看到信封一角那个独特的“Z”字印章后,有过瞬间的恍惚。
直觉告诉他这封有着首都邮戳的信没那么简单,不过他还是不动神色的把信递给了季惟。
季惟看到后反应也有些失常,心虚似的胡乱把信往兜里一揣,“估计贺耀东寄的,就属他最无聊,走吧走吧咱们先回去再说,大伙儿都累了一宿了,得先回去好好补个觉。”
“肯定不是贺耀东寄的!”汪宝宝没有眼力见的凑上前,显摆道:“那个信封上的‘Z’印章我认得,她给我爷爷送过书,还是我爷爷心目中的白月光!”
她的本意是想跟季惟套近乎,却不想被她一脸严肃的出声打断,“都过去多少年的事了,什么白月光红朱砂的,还扯这些有意思没意思!”
季惟倒是听老倔头说起过汪老先生对曹曼贞的执着,如果曹曼贞真的已经不在人世那也没啥,不过是一段已经尘封的风流过往,可现在人好好的活着给她寄着信,这信还就在她兜里揣着,穿不穿帮可就是那须臾间的事!
“才没有过去的多少年呢!来首都之前没多久我还听见过爷爷跟她打电话,只不过是偷听而已……”汪宝宝据理力争,老倔头甚至都来不及捂她的嘴,一阵诡异的寂静过后,庄呈昀突然极其激动的扣住她胳膊,“你说你听过汪老跟她打电话,是真的?”
“咳咳——”老倔头咳得肺管子都快出来了。
汪宝宝俨然青光散光白内障,“痴线啊你,说了听到就是听到,骗你有钱收吗!快点放开我,你想捏碎我的骨头吗!”
她不耐的挣扎着,“真不知道小麦为什么会嫁给你这么不绅士的男人!她明明可以衬得上更好的!“
庄呈昀压根没有要松手的打算,那双海一般深不见底的眼睛也变得愈发的凌厉可怖,“现在就给你爷爷打电话,我有事情要问他!”
一贯来温和克制的表现统统从他脸上消失,彻底得仿佛从来就没出现过!
他态度强硬的扣着汪宝宝往后边的邮电局里拽,后者挣脱不得,干脆身子一软瘫下去抱住季惟的大腿,“要打你自己打!凭什么你要我干嘛我就干嘛,我讨厌你,更不想帮你!”
“阿昀,有什么事好好说,肯定是误会了。”这样反常的庄呈昀,季惟从未见过,突如其来的畏惧过后只剩下漫无边际的心疼,她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手贴上他的手背,试探着说和,“你以为的和宝宝说的也许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你知道她国语水平并不怎么好,不如我们还是先回家吧,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你闭嘴!”庄呈昀猛地抬头冲她吼了一嗓子。
当那个明晃晃的“Z”印在他眼前出现时,他耗费大量时间人力探得的信息也随之和那些可疑的线索被一点点串联,被刻意隐瞒的一切几乎呼之欲出!
周围像是画了一个圈,他独自一人被圈禁在内,所有人都开始变得陌生,每一张看似真挚的面孔下,都隐藏着不可对人言的秘密。
庄呈昀是从来不在意所有人的,可偏生这所有人里有着他最爱的人。
又是一阵亢长的沉默过后,他到底还是撒了手,“你们,先回去吧。”
“庄……”老倔头条件反射的想要开口劝说,却被季惟及时打住,“还是让他先一个人静一静吧。“
尽管她也很担心,但她心里也清楚,都是聪明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解释反而等于掩饰。
庄呈昀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接受,是接受某个不可能事实的自我调整。
看着那道渐行渐远的挺拔背影,季惟再一次感到了孤独和失望,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庄呈昀。
曹曼贞的事,其实她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