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午饭,一直到晚饭周玉珍也没等到郭大米拿东西回来,刚开始她以为是郭家人舍不得傻子留他吃饭,干脆连班也没去上,美美的在家等着郭家人到时候来接她。
反正以她对郭大米的了解,这傻子现在肯定是离不开她的,谁也甭想把他说服,除非郭家真打算断了这根香火,否则就算再不情愿,也得求着她回去!
直到天擦黑,眼看着郭大米抹泪眼泪两手空空的进门,她才反应过来郭家人的心或许比她想象中要更硬许多!
“玉珍,娘不要我了!他们关着门吃肉不给我,不给我!”
听到这话周玉珍就气不打一出来,狠狠一指头戳向他脑门,“蠢死你得了!他们不给你,你就不知道自己进去拿吗,关着门就砸,去接个锄头啥的直接往门上砸,我还就不信治不了她!”
还以为郭家哪怕暂时不让这傻子回去,好歹也会给他弄点吃的回来,没想到啥都没有,她都已经差不多一天没吃过东西了,只啃了仅剩有的几片饼干垫巴,这漫漫长夜的,她是忍一忍就过去,把肚子里的孩子饿坏了可咋整!
她还指着这让家昌回到她身边呢。
郭大米委屈瘪着嘴,“我不,我不砸门,我要吃饭,玉珍我饿了,我要吃饭!”
“吃吃吃,就知道吃!家里啥都没有我拿啥给你做,我还能给你变出来不成!”周玉珍又往他脑门上戳了好几下,“还不赶紧滚回去弄点吃的回来,嫁给你这种傻子真是倒了八辈儿血霉,养家糊口一样不行,连回去要个东西你都这么费劲,是不是想饿死我!”
郭大米最忌讳别人说他傻,气冲冲一屁股坐在地上跟黏住了似的,“不去不去我就不去!”
“成,你不去是吧!不去你就饿着吧!”周玉珍脸上的厌恶赤果果的,她连看都不愿意再多看郭大米一眼,径直从他身上跨了过去。
反正娘家离得不远,大不了她就回娘家蹭上一顿,看在钱的份儿上她娘也会好吃好喝的招待她。
现在她身上穷得可就剩下钱了,就算花再多都不会心疼,有分管点这个金库在,这辈子她都花不完!
周玉珍这一去,一个晚上都没回来。
傍晚的时候还成,生产队里几乎家家户户都点起了煤油灯加班加点赶制皮具,偶尔还有社员在路上走动,郭大米倒也没觉得有啥害怕的,等到夜深,大伙儿都睡下了,他就开始哆嗦了。
放眼望去哪儿哪儿都是黢黑一片,阴沉沉的月色下一个接一个类似小土丘的玩意儿简直就跟坟堆堆一模一样,时不时的还会传来几声也不知从哪儿发出的怪异的叫声!
郭大米最怕坟堆了,队里的人干活的时候老喜欢说些奇奇怪怪的故事,好几回他都听到他们说从坟堆堆里爬出浑身血淋淋的“人”来,那可是会吃人的!
他不要被吃!
他才不要被吃!
郭大米吓坏了,门锁没锁也顾不上了,撒丫就跑,“玉珍,玉珍你在哪儿,我害怕!”
因着白天发生的事,郭家人一个也没能睡得着,这会儿全在各自炕上翻来覆去,冷不丁听到郭大米的哭声,全都拿着手电筒开门出来了。
“娘,小麦,有妖怪要吃我!有妖怪要吃我!”郭大米在外头歇斯底里的拍着门,嚎了将近一天,他的嗓子都有些嘶哑了。
别说是喊了这么久的哥哥,哪怕只是家里养的牲口,这么久下来也该有点感情了,更何况只要不摊上周玉珍,大部分时候这个便宜哥哥对她还是挺好的,季惟哪有不心疼的道理,可是在这么个扶正祛邪的关键时刻,就算是再心疼,她也只能忍着,短痛总好过长痛!
她紧握着庄呈昀的手,沉默的看了眼同样于心不忍的郭家两口子,四人又在院子里站了会儿,到底还是各自熄灯回屋。
直到门缝内彻底没了光亮,郭大米才想起他的家人已经不要他的事来,一赌气,他按着周玉珍说的随手从地上抄起块大石头就狠狠往院门上砸去,“坏人!你们都是坏人!要你们不让我回家,砸烂你们,砸烂你们!”
听到院外巨大的动静,屋里四人反倒是宽心了。
这回要是不把他给教老实了,绝对不让他回家!
郭大米在外面闹腾了一宿,季惟让闹得压根没法睡,只稍微迷瞪了会儿她便干脆坐起来查看账目去了。
有郭老头和贺社长坐镇,俩加工厂和几个门脸都没啥大问题,唯独这个分管点,就像老倔头说的,周玉珍一直在中饱私囊,因为便宜爹娘的委曲求全,导致她越来越肆无忌惮,每天偷偷昧下的金额也越来越庞大,从开始两天每天十块二十的到昨天已经是成百成百往自己兜里揣,平均下来,竟有五六十块之多,比大部分在工厂累死累活干一个月挣的都多!
这么看来,老倔头的法子的确管用!
季惟是不了解当下的法律,但是根据几十年后挪用公款的量刑标准,挪用公款数额巨大不退还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无期徒刑!
只要再放任她继续下去,牢底坐穿不是梦想!
不管是当下还是以后,大致上也就是数额上的差别,但要是真想把周玉珍弄进去,这“不退还”就成了关键!
周玉珍本来就不傻,真到那种时候钱和自由她肯定能选明白,就她在老家这段时间的消费力度来看,能花掉几十块已经是顶天,很有可能到时候就真让她给还出来了,所以得好好想个法子让她“还不出来”才行!
季惟第一时间想到了“偷”,虽然这是她自己的钱,可谁让现在全揣去了别人兜里呢……
这方面她的确不在行,好在有神笔在,随随便便画支迷香趁夜去一点,别说是去偷钱,就是把周玉珍整个人扛走,她怕是都浑然不知。
这种事自然是越早越好,根据她对周玉珍的了解,一旦这钱丢了,她绝对不会因此怕事情败露而有所收敛,说不定会因为自己的损失变本加厉,也能一定程度上加快送她进去的节奏。
打定主意,季惟当天晚上便领着老倔头去了趟知青点,轻轻松松就弄回来好几百块钱。
第二天一早,果然知青点就炸了锅!
发现自己辛辛苦苦薅回来的钱没了,周玉珍首先就往季惟身上怀疑去了。
毕竟这钱是从她的分管点薅的,可是转念一想她那肚子大得说生就生,连走道都费劲,她那大城市来的爱人细皮嫩肉的干活比她都不行,周玉珍又觉得不太可能。
知青点这院子以前可是一富农家的,那院墙垒得都快赶上屋墙了,又高又结实,一般人根本翻不过去,更何况昨天夜里她也没听到啥大动静,早上起来的时候院子的前后门可都还好好的从里面上着栓呢!
“是你干的对吧!肯定是你偷我钱了!”如果不是外人,那肯定就是自己的枕边人了。
这院里就那么一个屋借给他们俩使,虽说没让郭大米这傻子上去床,可昨晚上他一直在屋里来着,近水楼台先得月,不是他还能有谁!
这傻子这两天都没咋吃东西,听说昨天那顿还是小队长心软偷摸给他塞了俩窝窝头,肯定是想把这钱拿去买吃的!
周玉珍连问都没问,直接就拉着郭大米就把他衣裳裤子全扯了个干净,“说,把我的钱藏哪儿了,今天你要是不拿出来,看我咋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