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墙皮哪挡得住隔壁“男部”的大动静,季惟心下一惊,忙套上刚脱下的棉衣出去。
老倔头正被几个壮汉往外架……
她站在女部入口瞥了眼,又默默缩了回去。
不就是个开个柜子嘛,至于把自己脱得像是要去跳草裙舞一样,脑袋上扎了条惹眼的白毛巾,嘴里还一个劲嚷嚷着“我上面有人”……
那么多人围着看热闹,她是真不想承认自己认识这缺心眼老头儿。
只是这么一来,公公留下的钥匙就得跟老倔头一块儿进联防队了。
没法子,季惟只能厚着脸皮上前,“实在不好意思几位同志,都是误会,误会,我爷爷年纪大了脑子不太好使,你们别跟他一般计较,我替他跟你们道歉。”
“谁年纪大了谁脑子不好使了!还不是你……”老倔头傲娇的噘着嘴,这不是瞎呢嘛,明明他正值当年!
季惟一把捂住他的嘴,“是我不好,是我不小心弄掉了你的钥匙牌,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每个买了澡票的人都能分到一个储物柜,实际上老倔头手上有两把钥匙,只是这会儿如果拿出来那可就更说不清了,她照着老倔头原先的钥匙牌编好重新凭空画了一块新的,掌心一反,拍到老倔头手里。
后者立马套上钥匙得意的拿到众人面前晃了一圈,“瞅见没瞅见没,都跟你们说了我不是小偷还非不信,谁没事跑澡堂子来偷东西,我是稀罕你的裤衩子还是稀罕你的臭袜子,这能把自己当回事儿!”
这话摆明了是说给那个拎起他中年男人听,那人不服气的梗着脖子,“有钥匙就不是小偷?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买了张澡票进来偷东西的,那么多人的棉衣棉裤的可值不少钱呢!必须让联防队的同志把你好好调查调查,说不定还是个惯犯!”
刚在老倔头这儿吃瘪的服务员也道:“就是,你不是小偷那柜门怎么是开的,它还能自动不成!”
“都说了他自己没把柜门锁好,你是听不懂人话吗!”老倔头倔劲儿一上来,也难搞的很,嚷嚷着要那人去把他储物柜里的东西盘点清楚。
二人正争执不下,一帮身着制服的联防队员简直犹如天降!
“公共场合袒胸露乳,这是流氓行为,都给我带回联防队好好教育教育!”
一看到带头的那个人,季惟头就大了!
直觉告诉她小常紧随老倔头之后出现在这个地方绝对不是巧合,他甚至提前安排了联防队员,可见是有准备而来!
老倔头好歹也是庄呈昀请的家庭医生,就算平时再不对付,哪有上来就二话不说把人弄进联防队的道理,肯定没安好心!
她赶紧低着头装鸵鸟。
老倔头三魂归位,瞬间脑子清醒了不少,故意缠着小常套近乎,给季惟争取了趁乱撤离的机会。
季惟心有余悸的躲在“女部”的门帘后,虽然暂时她自己安全了,可那把钥匙还在老倔头那,万一不小心落到小常手上,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只要李秋雨勾勾手指头,那家伙能把他们几个打包卖得干干净净!
当着小常和那么多联防队员的面,她不可能再接近老倔头从他那拿到钥匙而不引起任何人注意。
她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外面的情况,一边默默祈祷老倔头的机灵劲儿可千万别提前下线,如果不能保证钥匙百分百安全,她宁可他提前给扔了,只要没到小常手里,她就还有用万能钥匙打开柜门的机会!
但是接下来小常的行为,却令她愈发的不安起来。
在联防队员押走老倔头和那中年男人后,小常非但没有撤走,而是让剩下的联防队员直接以搜查可疑分子的名义把整个澡堂子给封锁了起来!
男部女部门口各安排了服务员把守,大门口也让拉了封锁线,所有工作人员都配合联防队按今天出售的澡票票根挨个儿登记里面的顾客资料,并跟工作单位或街道一个个验证,确定没有任何问题的才能离开,就这样走之前都还得全身上下里里外外再搜查一遍!
这显然是他在怀疑老倔头来这儿目的,更或者说他怀疑有人在这家澡堂子跟老倔头秘密接触,按照小常的脑回路,季惟怀疑他在找她,或者一个跟她相关的人。
这肯定是她那通电话引来的麻烦!
直到这一刻季惟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小看了小常的能力,他只是被李秋雨一贯来的假面具给蒙蔽太久,才会先入为主的觉得她是好,源头还是庄呈昀,俗话说关心则乱,却并不代表他傻,起码在对付她的这件事上,他真的是一把好手!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懊恼后悔都没用,最要紧的是赶紧确认储物柜里的东西,然后想办法脱身。
按这个架势看,小常如果今天没能在人身上找到啥有用资料,接下来他肯定会把这澡堂子再来一个地毯式搜索,到时候那储物柜就成了他的瓮中之鳖了!
女部门口站了俩女服务员,没叫到号的人都不能随便出去,里面人虽然不多,但却还有一名服务员专门盯着她们,防止有人藏到角落里逃避登记检查,况且隔壁现在也乱着,就算真让她在墙上画一道门穿过去了,也不能保证就不被人看到,万一的万一,那她接下来就该躺到社科院的实验室里供人研究调查了!
她看似平静的靠在休息的躺椅上,实际上已经紧张得手心都在冒冷汗。
如果小常不在,她还能乔装打扮出去搏一搏,见识过他的反应能力后她哪还敢贸贸然行动,别的倒没啥,她这大肚子实在有点冒险了!
“二十七号,女部二十七号顾客,麻烦您到大堂来做个登记……”门帘子突然被人掀开,一穿着工作服系着围裙的女服务员拿着票根本喊道。
季惟低头看看自己手上让撕了半截的已检澡票——二十七号。
“二十七号,二十七号!”见没人答应,女服务员又喊了一遍。
这个世界上知道她真实姓名的人并不多,除了当时在郭家主屋里跟她对峙的那几个,小常也算一个,她敢保证只要“季惟”俩字儿一报出来,就算化妆成个男的,也一定会引起小常的注意!
实在不行就只能先撤了,出去后再想办法进到“男部”去,只要小常还没从这儿离开,东西就一定还在!
“诶,是我是我,我是二十七号,您看我这一愣神连自己几号都差点给忘了。”她没事人一样的朝服务员晃了晃澡票,起身的时候突然哎呦一声,整个人抱着肚子蹲了下去,“同志,我……我肚子好疼啊,能不能先让我去上个厕所,反正就是个登记检查也不是什么大事,等我出来再去也来得及。”
这种时候给她找事,服务员挺不高兴,可是人有三急,她总不能让人憋着不去厕所吧!
“去吧去吧,抓紧着点,可别耽误我们时间!”她不耐烦的甩了甩手上的票根本,大鹅一样的伸长脖子,“下一个!”
为了方便澡堂子里的顾客,男女部里面各有独立的卫生间,就在入口处左侧的位置。
季惟进去就把门从里面反锁,这卫生间的楼上是个办公室,先前她上楼借电话的时候打眼看到过,只要她能画个梯子爬上去,再从顶上开道口,她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女部!”
时间不等人,她二话不说拿出神笔沿着墙壁开始画楼梯,门外猛地传来小常的声音,“咋回事,二十七号呢,为啥直接上了二十八,你们这儿难不成还跳着卖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