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用去看,光是那股子诱人的肉香味就让人忍不住直吞口水!
半饭盒的红烧肉,半饭盒的虾仁炒鸡蛋,还有老大一条炖鱼,这俩饭盒的菜色可不含糊!
牛大姐那脸黑得,在楼道里都快瞅不见五官。
她阴阳怪气的掐着嗓子,“哟,就这还凑合呢,你们家可真不谦虚,一点劳动人民艰苦朴素的美好品德都没有!”
出了那么大一洋相,愣是把自家给比成了叫花子,这口气她能咽的下去就怪了!
牛大姐气呼呼把俩饭盒往季惟怀里一塞,回屋的时候险些没把自家门板给甩下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巨大的动静,惹得庄呈昀还以为自家妻子吃多大亏了,忙开门出来查看。
“没事儿,有人犯红眼病了。”也不知道牛大姐是不是故意的,饭盒盖子没盖好,鱼汤洒了她一身,季惟回屋脱下棉衣,把前几天穿的大衣给套上了。
七八十年代的首都,可比几十年后冷多了,按说三月份都已经能换下厚冬装了,眼下外面是该下雪还下雪,一点转暖的迹象都没有。
“要不这趟回去咱们就不出来了吧,我想该处理的赵叔都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要不然也不会有人狗急跳墙使这招破釜沉舟。”庄呈昀还没降格到要跟个市井小民较真,但也不愿意自己的妻子天天让人欺负。
季惟想也没想满口拒绝,“那可不行!”
花了那么多心思才在这一片稍微混熟点儿,怎么能一点收获都没有就撤,她直觉周玉珍还在这儿,只要再花些工夫,肯定能找到人!
等外面的天完全黑下来,两人捂得严严实实的借着夜色从小路往家拐。
因为松树胡同里边居民身份的特殊性,其实它更像是一条人为的死胡同,进出一向都在棋社这头的胡同口,另一头则拦了栅,一堵堵高立的院墙形成圈围,岔道也基本都封死,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有些困难。
“呈昀同志,上面派我们前来表示慰问,并且表态一定全力支持您寻找夫人,麻烦您让人开下门,咱们好见面详谈。”庄家院门外多了好些人。
屋里赵家福急得都快成热锅上的蚂蚁,冷汗一个劲的往外冒!
为了找呈昀同志,他已经两三天没合过眼,本来以为只要李社长不能完全确定呈昀同志是否真失踪,就会有所顾虑再让他拖延几天,没想到他居然不管不顾的把这事儿闹得满城皆知,直接惊动了上面!
现在上面出面来确认,这门他开也不是,不开也不是!
“对不住了各位,老头子我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就先撤了,你们自求多福吧!”老倔头背着包袱扛着梯子从自己屋里跑出来,直奔后院,路过主屋的时候朝里面的人拱手作了个揖。
贺耀东一把伸手把他拽住,“老家伙你这也太不仗义了吧,姑姑平时咋对你的,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不是仅着最好的供你,就你身上这羽绒服还是她让人给你做的呢,可不比她爹娘差,现在她和庄呈昀有事,你咋能拍拍屁股跑路呢!”
“贺同志这话说的在理,困难面前我们大家应该团结,应该共同进退,一起来想办法面对!”赵家福帮着一块儿把人架进屋,挨了老倔头结结实实一记白眼,“谁家有面也不能都蒸成馒头啊!我这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懂不,万一你们进去了,我还能接着出去找那俩不靠谱的不是。”
“少他娘的找借口,你就是想当逃兵!”贺耀东抻开胳膊老母鸡似的挡在门口,“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要死大家一起死!”
郭家两口子早就让吓傻了,缩在角落里大气儿都不敢出。
他们家闺女、女婿不就是溜出去躲几天清净吗,怎么就闹得要死要活了,女婿的工作岗位虽然重要,可也不至于没了他就不行吧,怎么就得把他们全都抓起来,这架势可不得了!
“东子啊,你跟婶儿说句实话,呈昀他是不是犯啥事儿了?”
“他能犯啥事儿,就他那菩萨似的性格,普度众生还差不多。”就算真犯事儿了又能咋地,以庄呈昀的能耐,难道他连自己的周全都护不了?
知道老两口胆小,纵使这会儿自己也是心乱如麻,贺耀东还是尽可能语气平和的安慰两人,“叔婶儿你们尽管放心,咋说你们也是庄呈昀的老丈人和丈母娘,没人敢动你们!”
“是,是吗。”听着院外的动静,陈翠莲真想说不像啊,这门都快拍烂了!
“呈昀同志,麻烦您给开开门……”外面的人不死心的喊了最后一遍,突然叫道了赵家福的名字,“赵家福同志,不管你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立马出来把门给我打开,否则我就派人撞进去了,我数一二三!一……”
短短三个数字,对赵家福来说都跟一个世纪一样漫长!
真等外面撞进来,那可就真来不及了,到时候估计直接是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们!
他自己倒没什么,郭家三人可受不得一点惊吓,那是夫人的娘家人!
“还是先让他们进来吧,只要呈昀同志‘不肯出睡房’,我想他们也不敢继续硬闯,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吧,沈前辈您就按原来的打算从后院走吧,一定要尽快找到呈昀同志!”到底是专业的,分工完,赵家福很快就收拾出一张让人挑不出任何刺儿的标准笑脸朝院门口走去……
“还是我来吧。”眼看着木质门栓被一点点拉开,他的身后突然传来温和的男声。
这熟悉的波澜不惊的语气……
赵家福猛的回头,老泪纵横!
“呈昀同志,您……”您可算是出现了啊!
要是再晚一会儿,事情可就真的没法收场了!
亲眼目瞪庄呈昀背着手一步步朝他走来,赵家福仍旧不敢置信的愣在原地。
呈昀同志分明就是从主屋里走出来的,他又不在家,后院没有门,睡房就更别提,这这这,这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我这一觉是睡得长了一点,也不至于这就认不出我了。”庄呈昀笑着打趣他。
赵家福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个劲在边上抹泪。
吓死他了,真的吓死他了!
“有我在,怎么能让您干这样的粗活。”他抢在庄呈昀之前拉开最后一点门栓,老旧的赭色大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吱呀,台阶下站着的李社长第一个惊呼起来,“呈呈呈,呈昀同志,您怎么,怎么……睡醒了!”
庄呈昀从院里出来,就说明这几天他一直都在家,这帮王八蛋这是故意在给他下套,把他往死里坑啊!
得亏他聪明,没有直接跟上面打报告,而是用了个迂回的法子让上面知道这件事,要不然他真就里外不是人了!
“李社长这两天在我们家闹的动静实在不小,您说我怎么能睡得好?”庄呈昀敛眸看向他,地上的雪色映得他脸上的线条愈发柔和慈悲,渡着一层圣洁的光,仿若神龛里供着玉菩萨,除了那寡淡的语气里透露出的似有若无的不悦,让周遭的空气骤然深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