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郭老头他们都买了,郭淑芬这个老姑肯定少不了,考虑到实用性,她给他们两口子也各买了一身新棉衣,路过儿童专区的时候,季惟一下子就被里面那一辆一辆造型别致的老实小竹推车给吸引!
整个小竹推车是竹子拼木板的长方形结构,中间是三块包着深红色的人造革的木板,左右两边还有加固的两根竹杆护栏,看上去结实又宽敞。
三块木板可以挪动,平铺在车子里可当床用,把中间那块抽出来放在上边那层,就成了小桌子,孩子可以坐在里边,要是孩子大了躺不下了,只要把小车一头的销子拔、出来,档板放平,脚就能往前伸开了。
领着孩子遛弯的时候,还能兼顾采购,米面酱醋菜啥的全能搁进木板底下的空间里,一举数得!
她肚子里这俩的摇篮和小推车早在汉城的时候,庄呈昀就已经全都置办齐全,这个正好能买来给她未来的大侄子用!
前些年记工分的时候,陈翠莲识了几个数,一看到标记牌上面的“18”,二话不说拉起季惟就走,“几块破竹片居然敢要十八块,它咋不去抢呢!走走走,咱老家藤多,你爹随便捣鼓几下就能做一辆,咱要买这玩意儿可就真成冤大头了!”
钱得花在刀刃上,给人送谢礼买衣裳买鞋没办法,像这种不值当的东西当然是能省则省。
“那我给大侄子买几身小衣裳总成吧。”她都答应嫂子了的,不能食言。
柜台里展示的那些小婴儿衣裳确实好看,还有印有童趣图案的小绒毯、小包被啥的,回到老家可就买不着这么好看的花色和款式了。
“你们年纪小不懂,这刚出生的娃啊得穿旧布料,那玩意儿捶打久了软和,不拉皮肤,等回老家我两件旧衣裳改改就成,家里有现成的旧床单,尿垫尿布啥的也都能自己做。”这也不行那也不要,陈翠莲一通言传身教后,只买了一个玻璃身橡胶嘴的奶瓶,就这还是她自己掏的钱。
三人大包小包的往楼下走,才到一楼就看到前面不远处围了一大群人,嘈杂的议论声中,隐约可以听见个年轻姑娘的叫骂声,“下流,长得人模狗样的不学好,居然敢做这么不要脸的勾当,非把你送去监狱里好好关几天老实不可!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耍流氓!”
紧接着熟悉的哭声传来,“我没有!我没有!我不是流氓,明明是小麦,明明是小麦……”
季惟听得眉心猛跳,跟便宜爹娘对视一眼,扔了东西就往人群里挤,“大家让让,麻烦大家给让让,哥哥,我在这儿哥哥!”
人群中央,郭大米蹲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穿着白色中长款棉衣的年轻姑娘正趾高气扬的俯视着他,嘴里的难听话一句接一句的往外蹦!
一看到她那身衣裳,再联系到二人的对话,季惟基本已经明白咋回事了。
“不好意思这位女同志,这完全是个误会。”她指指自己身上差不多款式的白色羽绒服,“你看咱俩这衣裳,我哥哥肯定是把你认成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代他给你道歉。”
冬季市面上白色的衣裳格外少,尤其是这样的中长帽款,她刚才在女装部逛了一圈也没见着一件,这也难怪郭大米会认错人。
妹妹就是郭大米的底气,有妹妹在,他胆子也大了几分,抹抹眼泪从地上爬起来,紧紧挽着季惟的胳膊,“认错,认错了。”
“呸!”白衣姑娘压根听不进去,不依不饶的指着季惟,“你说认错就认错,你们俩是一伙儿的,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提前串通好了!今天我非要把他抓起来不可!保卫呢,这个百货大楼没有保卫的吗!”
按说就这鸡毛蒜皮大的事儿,人也说了是误会也道了歉,保卫刚开始都没打算管,左不过掰持两句也就过去。
谁知道那白衣姑娘直接甩出一本红皮小册子,“我可是香江来的贵宾,这是我的回乡证,在你们大陆被非礼,还遭受不公平对待!我要投诉你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别想跑!”
玩儿呢,谁愿意看个热闹把自己给搭进去,这姑娘一看就不讲道理!
话音刚落,围成一圈的人群瞬间做鸟兽散,只剩下几个职责所在的保卫硬着头皮站在那。
“您好这位女同志,我是这儿的保卫科一队长……”说话的是个五大三粗的中年汉子,他边上个儿头小些的保卫一个劲给他使眼色,人才意识到自己的称呼不太合适,搔搔头忙又改口,“女士,这位女士,这件事我们一定会联合联防队好好调查,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边儿去,一个个崇洋媚外的东西,眼睛就能看明白的事儿还需要调查什么,给什么满意答复,香江人就可以搞特权吗!黄皮肤黑头发,她身上流着跟咱一样的血,干啥就得巴结着!”
这时候的香江还没回归,这种事稍有处理不当很容易上升到政、治层面。
但是自家的哥哥,季惟心里很清楚,最多也就是见着她时挽个胳膊啥的,不可能再有其它出格的行为,这姑娘就算再不依不饶,她都不能吃这个哑巴亏!
没有的事,就是没有!
她一把揪过白衣姑娘的衣领,蜻蜓点水般在她嘴唇上擦过,然后坏笑着将她推开,“这才叫做非礼,懂吗!”
女的…亲女的!
围着几人的保卫员全都看傻了,长这么大这种事他们连听都没听说过啊!
就连白衣姑娘本人都愣在了原地,一双精致的桃花眼直勾勾的瞪着,仿佛丢了魂。
就是欠一顿社会主义的毒打!
季惟这个始作俑者反倒自在,大大方方的招呼郭家三人,“还愣着干啥,咱走吧,先去找阿昀,这家伙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不是让他看着哥哥嘛,不像话!”
就买那么点零食,怎么着也买好了,她们可是在楼上都逛一圈了呢!
“小麦,咱这么走真没事吗,你那么亲人家,该不会回头找咱麻烦吧!”陈翠莲有些后怕的回头看,见那白衣姑娘一直盯着他们方向看,不免有些心里发毛。
那可是从香江来的人,香江啊!
来首都之后她也接触了不少新鲜话题,比如这个香江,上次在太平胡同副食品商店排队给闺女买鸡的时候她就听几个二流子说起过,据说那地方遍地是黄金!
从那样的地方来的人,小麦和大米兄妹俩接连把人得罪了,真的没事吗!
“怕啥,我又不是男的,还能扯个流氓罪啥的把我抓起来不成!”季惟不以为然的撑着后腰,连头都不带回的。
怀着双胞胎本就比普通孕妇辛苦,月份越大,她身体需要负担的就更多,好在老倔头的安胎药配得好,啥水肿变丑的症状都没有,细胳膊细腿的,从背后看去完全就是一未婚小姑娘。
找一圈没找到庄呈昀,季惟就有些急了。
庄呈昀身份特殊,又有些轻微的路痴,平时一块儿出门她都会稍微多注意着点,哪想得到在这巴掌大的百货大楼里他也能丢了,这人来人往的,谁还敢当众对他下手不成!
这回轮到她找保卫了,她把手上的东西全都交给郭家两口子,刚打听好保卫室的位置准备过去,悬在一楼大厅各处的喇叭突然响起来:“郭小麦同志,郭小麦同志,请听到广播后火速前往一楼广播室,您走失的爱人正在此处等你,郭小麦同志,郭小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