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沉默,看在李秋雨的眼里全成了为难。
是啊,他都已经结婚了,有妻子现在妻子又怀了孕,就算他再不喜欢自己的妻子,看在孩子的份儿上,他也得扮演好这个未来父亲的角色,更何况他是在意郭小麦的。
但李秋雨就是不相信庄呈昀对她没有任何感觉,他们俩青梅竹马,哪怕感情比不过他跟郭小麦深厚,也一定还是有的,她永远记得他依赖又腼腆的喊她秋雨姐。
不能叫他为难!
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里子面子的李秋雨真的已经无暇顾及,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摆脱掉肖立新那个疯子!
他跟踪了她整整五年,整整五年啊!
扭头她就往外走,当着所有人的面,彻底低下她那颗高傲的头颅,跪倒在季惟跟前,“小麦,我知道你一直对我有意见,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更没有想过要跟你抢阿昀,我只是想静静的陪在他身边,当姐姐也好做保姆也罢,只要每天能够看他一眼,我就已经很满足了,我可以向你保证!求求你成全我!”
她跟肖立新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首都干部圈,哪怕没人会当她的面说什么,也绝对不可能再有任何一个好家庭的男人愿意娶她,除非她抛开一切下嫁给那些一个月只为“三十六块万岁”的底层人,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自己沦为那样一个男人的妻子的,一家老小像低贱的蝼蚁一样挤在阴暗狭小的宿舍里过活,每天为了柴米油盐精打细算,不论多大,永远打扮得好像个五六十岁的老妈子,随时随地都能撩起衣裳奶孩子……那样她一定会彻底被现在这个圈子给抛弃,也跟他们一样成为彻头彻尾的底层人!
除非她能留在庄呈昀身边。
只要她能留在他身边,爸妈就不会再为了面子把她嫁给肖立新,朝夕相处,她肯定还有翻身的机会!
季惟拿着个饺子在包,因为手艺不好,脸颊上都糊了不少面粉,可是这一点不妨碍她从容,自始至终,她都平静的坐在沙发上,半腰的长发懒洋洋的披散下来,大有一副岁月静好的景象。
直到这一瞬,李秋雨才发现她跟庄呈昀的相像之处,哪怕有时候的她看起来是那么的泼皮,起码在这一瞬,他们俩的气场是如此的相似,静水深流,这是内心底气的最好体现。
“秋雨姐。”季惟抬头看她,脸上的笑意让人看不透她此时的心情,“我从来都没有对你有过任何意见,因为阿昀曾经真的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姐姐,应该是你对我有意见才对,你说呢?”
“就是!都拿别人当傻子吗!每天装得跟个圣女似的纯洁,其实内心最肮脏了!”刘群英向来心直口快,又因为小常的事,愈发把李秋雨恨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小英,你少说两句,小麦自己会处理。”杨山杏小声提醒她。
说到底这也是他们三人之间的私事,她们这些外人不应该掺和进去。
刘群英不服气的小声嘀咕,“少说啥,难道我说错了吗!敢做就别怕人说!”
大户人家惯骡马,小户人家惯娃娃,李家搁以前那也是相当有资质的书香门第,李秋雨更不是从小在温室里长大的花,不管是贺耀东还是刘群英,他们这点小小的攻击力她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她依旧跪在那,大有季惟今天要是不点头她就不起来的架势,“小麦,请你相信我,只要你能帮我这次,我会用一生来报答你。”
“报答我?”季惟忍不住冷笑,“秋雨姐你说的是指找记者来曝光我、限制我出行、偷换我的检查尿样等等等等,这类的法子吗?”
看着她越来越错愕的表情,季惟压抑已久的心情终于有了种报复后的酣畅淋漓,“回去吧秋雨姐,过去的事我们不想再计较,也请你以后多多约束自己,自己做的选择,不管后果是什么都得自己去承受,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替你分摊。”
“自己做的选择?”李秋雨听着听着也跟着笑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这一切真的都是我自己做的选择吗?不,是你们,是你们逼着我做出的选择!庄伯伯庄伯母在的时候一直都拿我当儿媳妇一样对待,我从十六岁开始懂事一直等到二十二岁,是你趁阿昀失落的时候强行把他从我身边抢走!是你拆散了我们!我从来没有说过我要当他的姐姐,如果没有你,我才是他最爱的那个人,是那个站在他身边最登对的女人!”
静默的棉布帘子被轻轻掀起一角,庄呈昀背着手面无表情的从书房出来,“如果是因为我父母对你太过周到的偏爱让你产生了误会,秋雨姐,我代他们向你道歉。”
“阿昀……”就在刚才,李秋雨还一直期盼着庄呈昀能开口跟她说说话,可是等到他真的开口说话,眼泪却瞬间蓄满了她的眼眶,秀气的朱唇翕动着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再求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她攥了攥拳头,一言不发往外走去。
李秋雨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以这么卑微的方式去哀求那个曾经被自己鄙夷了无数次的底层男人,一个彻底毁了她的清白和人生的强奸犯!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到了纺织厂门口,她踌躇着,到底还是紧咬牙关走了进去。
老旧拥挤的宿舍楼像是一个个摞在一块儿的沙丁鱼罐头,一间屋紧挨着另一间屋,狭长的过道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生活物资,蜂窝煤、大白菜、大葱……让本就不怎么宽敞的地方更显狭窄,每道门内都能开出一大群数量可观的人来,不管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他们的脸上一律是饱经生活蹂躏的苦哈哈
看到她时,流露出的近乎于夸张的艳羡更是让她感到生理上的厌恶!
李秋雨再也没了从前的悲天悯人,她甚至害怕他们靠近,害怕他们会用脏手碰到她!
她完全没法想象,这么一个狭小的空间到底怎么挤进去那么些人,感觉连转身都困难,她开始陷入了一种更深的恐惧中,她根本没有办法在这样一个糟糕的环境中生存。
可是一想到那个横刀夺爱的郭小麦以及庄呈昀的绝情,她一再深呼吸强迫自己忍耐。
“同志您好,请问肖厂长他们家是哪间?”她迎着一个看上去尚算整洁中年妇女问道。
谁知道那人嘴一咧便是一口大黄牙,口里难闻的气味熏得她差点没把隔夜饭给吐出来!
“你是谁,你找谁?”中年妇女并没有想象中的热络,而是十分警惕的盘问她,一双不咋友善的眼睛将她上上下下来回打量。
听说肖厂长他们家的儿子要结婚了,她们家小闺女回来哭了一宿,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小婊子,本来两人打得正火热,说不定她还能捞个厂长家的亲家当当!
“我……我找肖立新……”李秋雨已经有些无法忍受,她只能不合时宜的捂住口鼻。
抢了她们家小闺女的男人还嫌弃她?
中年妇女对李秋雨的厌恶更深,反手指向过道的另一侧,“往里走,一直走到头,左手边那屋就是。”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秋雨深信不疑的走过去,也不知道为什么,越往里,心跳就越加速得厉害,她把这归结为即将看到不共戴天仇人的条件反射。
过道上的烟味也跟着浓重了起来,跟肖立新身上那股难闻的味几乎如出一辙。
她嫌恶的皱起眉头,刚抬起手准备敲门,一个獐头鼠目的矮个儿男工从里面开门出来,一把给她拽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