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总共就三间屋,现在郭大米又已经结了婚,多个老倔头根本没法住人。
原打算再多住上一天两天的小两口也只能提前回县城。
才来就要走,陈翠莲是真舍不得,可这乡下条件也由不得她,怕小两口照顾不好自己,她拉着杨山杏千叮万嘱。
迟钝的杨山杏这才知道季惟怀了娃。
本来她跟刘群英都商量好了在补习班住宿,不能给季惟添麻烦,当下又改了主意。
这要是不二十四个小时看着,她们还不放心呢。
在县城又住了一天,俩小姑娘拎着行李跟季惟一块儿踏上了前往首都的求学之路。
老倔头虽然对生活“没有任何要求”,但对他个人的生活条件那家伙是相当严苛,一路上不是嫌乘务员不够窈窕就是嫌厨子有失水准,委屈了他的眼睛和舌头,一下火车,更是直接点名华侨饭店。
别说省城,杨山杏和刘群英连市里都没去过,没坐过火车,更没坐过单间软卧的火车,还有像外国小说里描述的那样富丽堂皇的华侨饭店,她们连想都不敢想!
一路紧紧的跟着季惟,成了进大观园的刘姥姥。
“小麦,晚上咱们真的住这儿吗,这儿好贵啊!”经过前台的时候,刘群英曾无意中瞄了眼今日房价。
没吃过猪肉,字她还是认识的,一间屋子住一宿吃什么居然要十几二十块,顶得上好些人一个月的工资了!
看她们住的这里一间外一间的,肯定不是便宜的那种,这简直就是在烧钱啊!
居然还一下子要了两间!
那老倔头也是个坏脾气,明明她们都说了把自己那屋让给他,她们俩在外面小厅里打个地铺就成,他还非要一个人住一间,敢情不是花他的钱呢!
“踏实住这儿吧,这个不用咱自己出钱。”季惟招呼两人下楼吃饭。
不论是皮具柜台还是自行车厂,傅家哥仨儿都跟着她赚了个盆满钵满,就算她想出钱,他们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华侨饭店前台的服务员早都认得她这张脸了。
只住一宿就得这么多钱了,更何况是这么多张嘴吃饭!
这不是花冤枉钱吗。
俩姑娘拿出从县城捎来的干粮,“你们去吧,我们俩还得在屋里刷题呢,随便吃点就成。”
“缺心眼儿不是,别人花钱请咱,不吃白不吃。”老倔头完全不能理解她们俩的行为,“你们真以为跟庄庄吃一顿饭是这么简单的事吗,首都有多少人排队等着都没这个机会!”
这老头一直管庄呈昀叫庄庄,话的意思她们是听明白了,可是她们还是不能理解为啥那么多人要排队跟庄呈昀吃饭,他也没比别人多个鼻子多个眼睛啊!
扭扭捏捏的两人到底还是去了。
只不过才到门口,就恨不得扭头走人。
这个吃饭,完全不是她们理解当中的吃饭,
餐厅里的每一个姑娘都打扮得好像书里描写的去参加舞会一样,她们有的烫着时髦的卷发,有的穿着洋气的连衣裙,脚下全蹬着县供销社里买不到的款式的高跟皮鞋。
因为要去首都,两人从家里出来的时候都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裳,可是这会儿再看自己身上那身半旧不新的棉衣棉裤,那种过节似的欣喜已经荡然无存。
她们局促的握着对方的手,甚至连走路都开始变得不自在,总好像不管迈哪一条腿,都显得不合时宜。
“要自信,咱们可是未来的大学生,是祖国未来的栋梁。”走在前面的季惟像是摸透了她们的心思,回头朝她们眨了眨眼。
她向来是最追求舒适度的,尤其现在妊娠反应严重,身上穿的也不过是最便宜娘亲手给她做的最普通的棉衣。
这样的打扮,或许在几十年后的特定场合会显得不够庄重,但是在这个艰苦朴素最光荣的当下,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看着她昂首挺胸的模样,杨山杏和刘群英也不由得挺直了腰杆。
对,小麦说的对!
她们是读书人,肚里的知识才是她们的底气,外表的美丑一点也不重要,只要身上的衣裳够整洁够干净就是最得体的。
看到两人努力适应这样的生活,季惟也放心不少。
到了首都,虽然不见得天天都能接触这样的环境,但接触过起码以后再经历类似的都不会再手足无措。
而傅老对俩姑娘落落大方的赞赏,也让两人信心倍增。
有傅老在,傅家哥仨绝口不提生意的事,直到他跟庄呈昀有说有笑的到一旁开了棋局,他们才敢跟季惟交头接耳起来。
上次来时,季惟就提出过要在省城开自行车门市部,傅三做事情效率极高,短短数日已经选好门面,进入了装修阶段。
相对在自行车厂占有股份的傅三,个人只占据皮具柜台单一股份的傅大同傅二要显得吃亏得多,听说季惟想在首都办一家鞋厂,两人当下把自己好友簿里能叫得上号的一一介绍给她,条件无他,各占百分之五。
有内行人在幕后操作,她只管明面上出钱,季惟没啥不能答应的,四人又围一块儿商量起了细节。
“你们四个,要不结拜吧。”傅老的声音猛不防从后边传来,吓得傅家哥仨跟身上装了弹簧似的直接弹回了椅子上!
“爸,你说啥呢,啥结拜不结拜的,您这不是占庄同志便宜嘛,他可是您半个师傅,小麦就是您半个师娘。”三人陪着笑脸。
“你们还知道这是在占便宜呢?”傅老抄起桌上的不锈钢汤匙照着三人的脑门一人赏了一下,“仨黄土埋半截的人了,居然好意思薅一丫头片子的羊毛,你们仨啥时候改姓的赖!”
“……”这话说的,就跟您比他们仨年轻似的。
傅家哥仨不以为然的撇撇嘴,没有一个敢搭茬。
季惟及时出来打圆场,“老傅你误会了,是我想上首都做生意,正跟三位前辈打听市场行情来着。”
傅老这才收了手,“给小麦一个面子,你们仨给我记住了,谁要是敢擅自背着我去做生意,我打折他的腿!”
“爸,您就放心吧,绝对不可能的!”三人拍着胸脯打包票。
他爸说不准他们擅自做生意,可他们谁也没去做生意,只不过是象征性的收取一些好处费而已。
有了傅家哥仨的安排,一回到首都季惟就跟对方联系上了。
随着个体经济的走俏,很多国营工厂都开始逐步走向没落,尤其是那种本来效益就不咋地的小工厂,短短数月,已经关停了好几家。
季惟现在联系的这家鞋厂,就是其中之一。
但是就算有熟人,也不是给钱就卖,听对方那意思好像是得公开招标。
进门就开始忙活生意的事,一个工厂从筹备到招标,后续还要进行整改才能开始生产,这是一项大工程,庄呈昀很是担心她的身体,“小麦,你难道不觉得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你和肚子里的孩子吗?”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希望她连补习班的课都暂时停下,随着月份的增长,她的肚子也会越来越大,更何况她怀的又是双胞胎,到时候光是每天正常生活都会异常辛苦,哪还有精力再往学业上分。
“放心吧,我有分寸的。”如果是一锤子买卖,那么这家鞋厂季惟志在必得,但现在是公开招标,季惟就没打算再掺和,与其花那么大精力去竞争一家工厂几十年的经营权,还不如直接去买块地自己盖厂房呢,起码几十年后,厂子是她的,地也是她的,以首都扶摇直上九万里的房价,可能比一家工厂几十年的利润加起来都要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