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送孩子来她们家落户就是陈梅兰想要的结果,没想到那只是个开始!
“你可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糟践你们家人对我有啥好处,上赶着找讹吗!你娃身上的伤咋来的,你自己心里有数!”季惟掏出手帕迅速替郭满仓包扎了一下,把人交给大队长,“麻烦常叔先领我爹娘上医院检查一下,我跟贺社长还有小常留下来处理。”
孩子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明显就不是摔的,更像是掐的,而且她很清楚的记得当时小常把孩子救起来的时候给检查过,除了受到惊吓,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伤。
所以这些伤痕的来历,就不免有些耐人寻味了。
“把我大孙子摔成这样就想走,没那么容易!乡亲们,东方红公社社长带头领着人欺负上门,大伙儿可不能就这么干看着,否则以后咱们跃进公社的人出去可真是抬不起头做人了!”
两家人的事,在陈梅兰的恶意怂恿下,愣是矛盾升级,成了俩公社之间的战争!
好些个头脑简单性子冲动的社员已经抄来家伙,彻底堵死了出去的乡道。
一把把挥舞的锄头和镰刀晃得跃进公社社长头昏眼花,火气也不由得更旺了几分,“还来劲了是不,当着人贺社长的面你们这是在打谁的脸呢!”
公社社长和公社社长之间也不尽相同,贺家上面有人,贺社长是有机会往上面再走走的,县里那边也一直给他便利,人自己不愿意去而已,附近这几个同僚可没谁不想借他东风的,别人想攀还攀不上呢,这帮泥腿子居然敢拦他的路,这不是坏他好事吗!
他板着个脸,大手一甩,“散了吧都散了吧,人两家自己的事要你们在里面瞎搅合个啥,该干啥干啥去,别耽误人上医院。”
“上啥医院上啥医院,我大孙子都让摔成这样了,还想走!我说社长你胳膊肘到底往哪儿拐呢,该不是怵了东方红公社吧,咱们跃进公社条件虽然不如他们,可也不能叫他们爬到头顶上拉屎!”别人怕社长,她陈梅兰可不怕,有兄弟娘打前锋,郭家那点弯弯道道她门清儿,说是欠了一屁股债,可那工厂现在不是好好的办着吗,这话也就骗骗她娘家那帮傻子!
县城那边她可都打听好了,只要今天能从郭家这儿要到钱,她就能上钢铁厂给老大钻营一个铁饭碗,到时候分了宿舍全家老小一块儿搬去县城过好日子,谁还认识这帮乡下泥腿子!
她闹,她大儿媳妇也跟着闹,哭天抢地的跪地上磕头,惹得民愤四起,“就是,不能叫东方红公社的爬到咱们头上拉屎!”
这是乡下闹事的一贯做派,仗着法不责众,严重的时候还曾经闹出过人命,最后也只是所在大队出面赔钱了事。
季惟跟贺社长他们一合计,“这样,她陈梅兰不是说我爹娘把她大孙子摔伤了吗,那就一块儿送去县医院,我留下来做人质,如果检查结果真是摔的,你们剐了我都成……”
“不行!”陈梅兰想也没想跳出来反对,“谁不知道你们家有钱,如果背地里跟大夫串通好,我们可上哪儿说理去!”
“那你说咋办!”
“赔钱!先赔一千块做押金再送我大孙子去医院,治好了再另算!”
比起狮子大开口要三万块的胖女人,这一千块在季惟这儿听着实在不值一提,可到社员们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这可是一千块啊!
就是这辈子他们都没见过这么些钱!
好些人的眼神,已经开始活泛起来……
“不用这么麻烦。”庄呈昀的说话太过于轻声细语,在这嘈杂的环境下基本被覆盖得差不多,但季惟还是一下就辨了出来!
她朝着涌动的人群中看去,浅色的棉质短袖衫在一众灰蓝黑中显得格外显眼,耀眼的阳光照得他那头乌黑细腻的短发微微泛了些柔光,相较于最初的吃不下睡不好,他现在的状态基本已经跟正常的朝气青年没啥两样,只是那深不达眼底的笑还是让他看起来比同龄人多了几分深沉。
他的身后,是穿着联防队制服的刘队长,身着白大褂的县医院孔院长以及杨冬梅……
在这儿看到自家大表姐,季惟还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庄呈昀的意图。
小两口心有灵犀,她马上领着孔院长去给郭满仓重新处理了伤口,“孔院长在县医院兢兢业业服务了二十多年,德高望重,最可靠不过,大伙儿要是还不放心,还有刘队长在,谁要是敢在其中弄虚作假,就让刘队长给他抓起来!不过我倒觉得你们社长说得没错,这是我跟我老姨家的私事,犯不着把公社扯进来,大伙儿要是真有那热情不如投身到我们厂的生产工作中来,争取早日跟上发家致富的大部队!”
烈烈骄阳下的意气风发的年轻姑娘,庄呈昀只觉得别样耀眼。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一秒钟都不跟她分开。
孔院长社员们没见过,刘队长多数人却还是知道的,整个县城就这么一个联防队,真赶上啥民兵连处理不了的事就得上报,有好几次都是他带队来的。
一双双握着锄头的手松动了。
都是乡里乡亲的,本来举手之劳的也没啥,你帮别人别人也能帮你,可是这回不一样,人陈梅兰摆明了是奔着一千块钱去的,干好了,她收钱,万一干个不好,他们却得跟着一块儿进去。
联防队是不能把他们咋着,可就算来回去做个笔录那也够呛啊,离得又那么远,这一来一回,一天的活就给耽误了!
一毛钱好处捞不着还得倒搭,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去给东方皮具厂当临时工,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要知道以前这厂只招他们自己公社的人呢,听说随便捣鼓每个月都能挣上好几块,要是搁一大家子,二三十都能挣上!
见苗头不对,陈梅兰再次拱火,“乡亲们,你们可不能被她的这点小恩小惠给收买了!咱们得团结啊,枪口得一致对外,这样以后别的公社才不能欺负咱们跃进公社的人!”
“我觉得人小姑娘说的其实也没错,这是你们两家的家事,我们这些外人不好插手,你看人贺社长来了这么久一句话都没说,哪像是欺负人的模样,还是好商好量的把事儿解决了才是正经。”说话的人第一个去找杨冬梅做了登记。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很快,一大半以上的人都自发去排起了长队。
自行车厂因为招不到太多正式工,部分零配件不得不拆分下来让临时工去组装,就像编织皮带钱夹那样,最后再统一回收到厂里去组装,过程是稍微繁琐了点,但终归还是能省不少事,只是自己公社里的社员大多都已经能习惯于皮具加工,自行车零配件反而不受欢迎,这下正好一举两得!
围着的人都散开,空气都流通不少。
季惟赶紧让大队长和小常一块儿送了郭满仓去医院。
血是止住了,但郭满仓开始出现呕吐等脑震荡的明显症状,必须得尽快入院接受治疗!
“好了,这下就剩咱们两家人了,你家大孙子到底咋伤了我看也不用麻烦孔医生检查了,你还是自己交代了吧。”
“啥交代,你让我交代啥!缺管少教的东西咋跟你老姨说话的!”陈梅兰一指头戳向季惟脑门,庄呈昀慢斯条理的一把扣住,随即甩开,“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这手如果多余,不如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