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杨山杏就正式成为了扫盲班的夜班老师。
这可是当老师啊,工资还高,小闺女终于开窍,郭淑芬别提有多高兴,当下跑来找季惟,“小麦,老姑跟你商量个事儿呗,我们家杏儿的工资以后你直接交给我就成,她还小不懂事,万一丢了或者让人骗了可咋整!”
季惟忍不住又想翻白眼,“老姑,山杏都多大的姑娘了,你总得给她手上留点零花钱吧。”
平时挺好一人,咋一扯到钱就跟蚂蝗成精了似的恨不得把人血吸干!
郭淑芬丝毫不以为意,“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要啥零花钱,家里又不短她吃又不短她喝,平时也没个需要花钱的地方,还是搁我这儿稳当,我也是为了她好,不好好攒钱,将来哪儿来的嫁妆。”
咋可能有不需要花钱的地方!
是新衣裳新鞋不好看,还是檀香皂雪花膏不香,山杏青春正茂,不说打扮得花枝招展,总得过得稍微有点鲜活气吧,再说有自己的私房钱了,人的底气都能足一些,总好过现在似的干啥都畏手畏脚。
“对不住老姑,山杏自己跟我要的工作,你要是真想拿她的工资就得自己回去跟她商量,她要是愿意给你,我绝不反对。”
这话说的,山杏要是愿意给她,她还用得着跑这儿来要?
最近甭管侄女还是亲闺女都怪里怪气不得劲的很,郭淑芬老大不高兴的拉着个脸,“小麦,老姑这么疼你,你可不能不帮老姑啊!
季惟让她念叨得头都快炸了,只能哄她,“放心吧放心吧老姑,不会不帮你的。”
才怪。
这种事叫她咋帮啊,她又没有嫁给坐地炮的经验。
说曹操曹操就到,没想到想一想也把曹操给想来了。
季惟这头送的郭淑芬出门,那头一辆铮亮的大永久从坑坑洼洼的乡道上蹦跳过来,隔老远就看到孙建强坐在自行车上朝她招手,那两条小短腿费劲的勾着脚蹬子,怪异的模样咋看咋逗!
“表妹,娘,我们家山杏呢!”
“啥就你们家我们家的,你跟山杏结婚了吗你,也好意思喊表妹喊娘!”季惟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抱着胳膊回屋。
要说这孙建强模样不行个头不行脾气那真是一等一的好,回回在季惟这吃鳖,从来也没见他翻过脸,照旧笑嘻嘻的露出那两颗大暴牙,“表妹可真会开玩笑。”
都不用人招呼,他直接拎着东西要跟了进去,却被郭淑芬一把拽了出来,“走走先跟我回家,山杏没在这儿呢,她上县城……”
“山杏上县城帮我买东西去了!”没等她把话说完,季惟又从屋里跑出来。
好不容易给她找见个安生地儿,大清早的就躲出去了,要是再把这坐地炮给整过去,还给不给人留活路了!
叫侄女这么一提醒,郭淑芬有想法了,连连点头,“是嘞,山杏上县城帮小麦买东西去了,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可真不巧。”
闺女挣的工资,她迟早是要拿过来的,可不能叫孙家知道!
“没事没事,反正我有自行车,来回也方便。”孙建强讨好的把一挂东西拎到眼前,“娘你看,这是我今早去屠宰场托人弄来的板油和猪皮,咋样还喜欢吧!”
“喜欢,咋不喜欢!”郭淑芬笑得嘴都合不拢,这一挂可都是上好的猪板油雪白雪白的,要是熬成油起码得有十好几斤了!油炸能包饺子,猪皮还能烧菜吃,还有啥比天上掉肉更好的事儿,趁着还没提钱能捞就多捞一点,到时候提亲的时候再狠狠捞他一笔,发了!
她热情的拉着准女婿回家!
季惟百思不得其解,问陈翠莲,“我说娘,山杏该不是老姑捡来的吧?”
除此之外,她再也无法理解这种卖女求荣的事,即便她那对讨人嫌的亲生父母,也最多只是不待见她,却不会为了任何条件把她拿去“卖”给别人!
“你老姑这人就这样,别说山杏,你以为你那俩表哥和冬梅表姐当时能好到哪去,说个不好听的他们现在日子过得踏实那是他们运气好,要不然且得鸡飞狗跳。”
“这么说来老姑还是挺公平的。”庄呈昀突然道,季惟一记脑门栗,“你胡咧咧个啥呢!”
怕杨山杏回来跟孙建强撞个正着,季惟特地往县城挂了个电话,当时她去邮局办理电话,这样那样的事情一堆到了也没办下来,后来还是郭老头回来后跟县里打了报告,结果没多久就给拉上了!
也是运气,这边刚接通,那边她眼看着杨山杏登着她的自行车从大队办公点的窗户外经过。
季惟忙追上去,“孙建强就在你家,山杏你赶紧找个地方先躲躲吧,省得撞上了说不清楚,他那人挺自作多情的。”
“来的正好,既然我娘不去说那我就当面跟他说清楚,反正我是绝对不可能跟他结婚的!”杨山杏这倔脾气一上来,季惟都拿他没辙,只能陪着她一块儿回了趟家,没进院就能听见郭淑芬大嗓门的笑声。
“娘你放心,我爸妈说了这个礼拜天我们全家一块放了假就来提亲,二百块钱,三响一转再搭二百斤细粮二百斤粗粮,我每个月工资五十六元,以后我每个月再交十块钱给你,你看咋样……”
“不咋样!”没等郭淑芳说话,杨山杏一把推门进去,“这个婚事我不同意,我是不会嫁给你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死丫头片子你说啥呢!”郭淑芬抢在孙建强之前从炕上跳起来,“我告诉你,这婚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现在你是眯了眼不知道好赖,等以后年纪大了你就知道了娘是绝对不会害你的!”
“你不会害我,你不就是为了占他们家那点便宜吗!那么稀罕你自己咋不嫁给他呢!反正今天我已经把话说清楚了,不嫁就是不嫁!”杨山杏扭头就走,郭淑芬叉着腰跟在她后面骂,“你走了有本事就别回这个家!”
“好,这可是你说的!”
扭脸杨山杏又蹬着自行车回来县城,季惟不放心她,也跟着跑了一趟,不回家她还能住哪,据说小常这几天住在小院,男寡女的肯定不方便,得亏刘群英好心,“我爸妈这几天去我姥家了,不然山杏姐就先跟我住一块吧,其他的事到时候再说。”
“也成,那就麻烦你了。”季惟把杨山杏交托给她,自己又去了趟小院收拾了一些日用品,来的时候山杏啥也没带,连件换洗的衣裳都没有,就这么两手空空去别人家里肯定不方便。
冷不丁在小院看到她,小常让吓了一跳,“你咋来了?”
“这里是我家,我想来就来,倒是你,这几天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在这儿干啥,是不是偷摸藏了姑娘。”没有外人,两人对对方的嫌恶一览无遗。
“我说你这一天天脑子里都想啥呢!啥姑娘不姑娘的,就没个正经事儿了吗!”小常板着脸把她呵斥了一顿,刚想往外走,隔壁联防队的院墙上探出一颗脑袋来,“小常,赶紧过来,我看那姓周的怕是招架不住要招了!”
姓周的?
季惟若有所思的看着小常魁梧的背影,把脑子里那些零碎的不经意间闪过的片段都认认真真的组合了一遍,她突然猛的瞪大了眼……不会吧,该不会失踪的周老师就在隔壁联防队吧!
她赶忙跟了上去,“小常你等等我!”
“别跟着我,要不是你干的好事招回来这么个来历不明的人,能捅出这么大的娄子吗!”他恶狠狠的瞪了季惟一眼,把她一个人丢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