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郭大米处理好伤口,季惟打了盆水到院子里洗手。
庄呈昀一言不发的从屋里出来,抓着块檀香皂就往她手上抹,挺大力的捏着她的手指头一根根的给她搓。
“你干啥?”季惟好笑的勾起他下巴,“你该不会连我哥哥的醋都吃吧?”
这个词用在庄呈昀身上,她还是觉得挺新奇的。
他一直都表现得十分大度,也相当有耐心,即便之前是她跟贺耀东走得那么近,他都始终保持着良好的风度,从来不会把情绪暴露出来。
“小麦是所有人的小麦,但庄夫人是我一个人的庄夫人。”别说只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便宜哥哥,即便是亲生哥哥,庄呈昀也不希望他的小麦跟他有这么亲密的接触。
他的声音低沉轻柔,跟他平时说话没啥两样,那双明亮平和的眼睛却始终深深的锁着她,里面压抑的晦暗不明的情绪像极了日渐涌动的占有欲。
那种感觉就好像终日里懒洋洋趴在那儿晒太阳的狮子终于有一天开始苏醒了……
季惟不自在的缩了缩脖子,总觉得自己就是那只被他摁在利爪下没法动弹的小野兽……
有了这次的告诫,再给郭大米换药的时候她就吸取教训了,只管把药给郭大米让他自己抹,绝对不再亲自动手。
好在神笔画出来烫伤膏效果跟它本尊一样神奇,只那么两次烧伤的创面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又多涂抹了几次,竟连半点疤痕都见不着了!
陈翠莲稀罕得不行,直夸这是好药!
怕哪个哪个不开眼的进来给她顺走,里三层外三层的包上,她直接把烫伤膏给缩进了了她的百宝三门橱里。
到底是自家的亲女婿,打从庄呈昀正经喊过一声“爹”后,郭满仓就没再提过让他下地干活的事,倒是成天抓着行动自如后的郭大米去地里磋磨。
按照乡下的规矩,原本应该得是大的结婚了,小的才能说亲,否则大的就不好说亲了。
他们家情况特殊,小麦没认回之前就已经在首都先结了婚,大米脑子又不太好使,大伙儿都是知根知底的倒也不至于说啥,但肯定是得抓紧,再拖下去只怕找着合适的姑娘,人也会因为嫌弃而不愿意进门。
他们两口子也商量过了,大米结了婚就算是长大了,不能再跟以前似的啥都靠着家里,该干的活还是得干,就算爹娘不需要他来养活,起码他自己的媳妇娃儿总得自己养活不是?
小麦陆陆续续给家里置办了这么些东西,新房也盖好了,她现在已经嫁人,再不能啥事都靠着她,不然就算女婿不说啥,他们这老脸也觉得烫得慌,跟占女婿便宜似的,所以还是种地最实惠!
一下子经历了大起大落,让郭大米也变得安分不少,以前让他到地里干活逮着机会就能到处去野,现在倒是老实,一埋头到地里就是一天,既不喊苦也不喊累。
大伙儿每次见着,总夸他长进了。
季惟舍不得让庄呈昀下地,但是也没让他闲着,自行车厂正式投入了生产这几天她忙得要命,堆积了一个多月的账目全都得由他代劳。
新款式的皮具陆续增加,省城的生意也越来越好,尤其是专营店里的常规款,因为都是工人阶级消费得起的平价货,几乎每天处于一种疯狂抢购的状态,几款热门款更是供不应求,经常断货!
加上县城这两家铺面和底下不贴牌的基础款批发,单天的营业额加起来已经有过万的趋势。
在这样一个经济滞后的年代,能做到每天一个万元户,季惟还是有些小小的骄傲,虽说这里面最主要的功劳还是非神笔莫属。
最初的时候,她捣鼓皮具加工作坊完全只是为了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合理化物资进项,但是积累了一定财富后,她开始有了想达到更大目标的念头,她想看看这个从泥砖草房里走出来的小小工厂到底能走到一个怎样的巅峰。
刚开始创办东方皮具的时候,贺耀东他们帮了她很大的忙,她也答应过要带着他们做自行车厂,所以股份上面,她依旧决定每人分配百分之五,还是他们出力她出钱,唯一跟之前不同的是,贺耀东那百分之五替换成了傅老三的暗股,而他一跃成了第二大合伙人,占股百分之三十。
这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也算是她小小的一点弥补。
从她跟庄呈昀已婚的情况公开后,公社里总有这样那样的难听话冒出来,虽然大多数人因着贺社长的关系不敢当面说,但背地里其实并不少,她知道这段时间贺耀东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即便他从来也没在她面前表现出来过。
蔡小丽那事这么一闹,再加上庄呈昀的推波助澜,事情已经完全超出她的控制范围,她甚至连答应常素娥的都没做到,实在惭愧的很。
签字的时候,贺耀东当着她的面就把合同给撕了,“姑姑你这是打谁脸呢!
就算再傻,他也知道她这是啥意思!
她可以不爱她,但是她不能阻止他对她的感情,更不能试图用金钱把他的这份感情抹平,他只是想简简单单的守在她身边,即便她这一辈子都是别人的媳妇儿。
“你们都先出去吧。”季惟早料到了他会有这个反应,提前多预备了两份合同,打发走顺子他们仨,她扶着贺耀东的肩膀把他摁回到椅子上,好脾气的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么做是侮辱了你的感情?”
贺耀东抱着胳膊靠在那,一动不动的哼哼道:“难道不是吗,你想拿这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打发我,我告诉你郭小麦,没门儿!就算你拿金山银山砸老子,老子也不走,老子这辈子跟定你了!”
“如果我想打发你,不如直接不搭理你,干脆连顺子他们也一道不搭理了,这样不是更省事儿?还能省下很大一笔钱呢!”常翠娥早跟她说过,这就是一头顺毛驴,得顺着捋,季惟坚持贯彻到底,果然贺耀东的脸色一下子就软和了下来。
她继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从我第一次应下你这声姑姑起,我就打算一直管着你,不管你是拿我当兄弟姐妹或者姑姑,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一直留在我身边。”
起码在他没变成一个真正充满上进心人之前,她是不放弃他的,上次在赌场看到那样的他,她真的怕了。
贺耀东仍旧不放心,“万一你以后后悔了咋办,不行你得给我签一份保证书,承诺你永远都不会丢下我,只要你签,我就签!”
结婚证的作用也不过是保证两口子一辈子在一块儿,如果姑姑能跟他签这样一份保证书,那不就是一个变相的承诺,跟结婚证也没啥大的区别!
没头没尾的,就光写永远不会丢下他,根本起不到任何实质性作用,还不如赌咒发誓来得靠谱的呢,起码老天爷偶尔也有上班的时候,搞不好还能轰个响雷给提提醒儿。
但季惟还是找了张白纸郑重的给他写了一份,哎哟给他激动得,舍不得叠舍不得揉,愣是找了厚厚一沓旧报纸给夹里面,就怕出现一点的不平整。
要说他也是欠,自己揣了还不够,巴巴的又拿到庄呈昀跟前去炫耀,“瞧见没,我姑姑说了,永远都会跟我在一块儿……”
庄呈昀好半天才平静的掀了掀眼皮子,“嗯,还有你的姑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