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果然都是不足的。
颜老爷最初也只是想给颜苒寻个门当户对的亲事,后来又起了想将她嫁入皇室的心思。
现在,他竟然还敢肖想起母仪天下的位置了?
若非如此,他实在没有必要舍瑞亲王府,而非东宫不可。
颜苒虽然揣摩出了颜老爷的心思,对他的痴心妄想感到无语,但既然他的目标仍是东宫,她也不担心了。
毕竟,瑞亲王府的婚事一旦应下了,颜苒可不好推拒;但东宫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进的,此事怕是遥遥无期。
颜苒洞若观火,却还是放心的太早了。
清早,颜苒还在梦会周公,就被轻萱从被窝里挖了出来,一句话就将她彻底惊醒。
“姑娘,出大事了,瑞亲王府一大早就来送聘礼了!”
颜苒瞬间头脑清醒,心却向下沉了沉。
两家议亲并未提上日程,连庚帖都未曾交换,送的哪门子聘礼?
看来,这瑞亲王府是打定主意要威逼颜府应下这门婚事了。
毕竟,瑞亲王府一向强势,已然将聘礼送来,断没有再抬回去的道理。
再说这聘礼都送上门了,对于不知情的外人来说,应是两家已经结亲,就不会再有人上门提亲了。
颜苒更梳完毕,便去找颜老爷打探情况。
颜苒来到前院,只见院中摆放着满满的系着红绸的箱子,绫罗绸缎,金银玉器,件件皆属名贵。
颜苒心道,瑞亲王府果然大手笔,这聘礼的排场属实令人心动。
可颜老爷的脸色却略显沉重,似乎并不为此欢欣。
颜苒走进厅中,故作不解的问道:“爹,这些都是什么呀?”
颜老爷看向颜苒,神色复杂:“这是瑞亲王府向你提亲的聘礼。”
颜苒惊讶道:“聘礼?尚未问名、纳吉,怎么倒是先纳征了?”
颜老爷闻言,表情更加难看,语气满是不甘:“原本,爹想给你寻一门更好的亲事。可瑞亲王府如此强势,竟直接送了聘礼过来,爹实在不好推拒。”
颜老爷说着,向颜苒问道:“苒儿,你对这门婚事有何看法?”
颜苒道:“女儿自是一切听从爹的安排,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女儿并非嗣王妃的最佳人选,王府又为何如此急切的要定下这门婚事?”
关于这一点,颜老爷也想不通。
但事已至此,他开罪不起瑞亲王府,聘礼已是收下了,也只能继续走订亲的流程了。
颜老爷语重心长的对颜苒道:“苒儿,能嫁入王府是你之幸,你一定要尽好妻主之责。爹只有你们几个孩子,瑶儿如今疯癫痴傻,佑儿又是个不成器的,爹只能靠你了。”
颜老爷的这番话既含敲打又含示弱,无非是要颜苒日后做了王妃,不要忘了帮衬娘家。
颜苒乖巧的应道:“爹,女儿省得的。不过,跳过问名、纳吉,直接纳征,到底于理不合。”
颜老爷点头道:“这是自然,我已命人去王府交换庚帖,规矩不能破。”
颜苒提议补上议亲的前两个步骤,原是想拖延时间,毕竟纳吉也是需要挑选黄道吉日的。
哪知颜府刚将庚帖送过去的第二天,瑞亲王府就将纳吉的结果送了过来,道是大吉。
瑞亲王府对于纳吉如此迅速给出的解释是,因已先行纳征,不好在纳吉一事上拖延时间,以免惹人闲话。
王府将纳吉卜兆送来的同时,还带来了请期的结果。
婚期定在了两个月之后,也就是颜苒刚刚及笄的时候。
颜老爷未曾想到婚期如此之近,不免对瑞亲王府这般匆忙的举动感到怀疑。
但婚事已然定下,便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也无力扭转,只能赶紧着手为颜苒准备嫁妆
轻萱带着一脸难以言表的神色,纠结的说道:“瑞亲王府的解释倒也合理,可奴婢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纤萝接道:“怪就怪在一个字,快。”
纤萝说的不错,从瑞亲王府迫使颜家应下婚事,到纳吉只用了一日,再到匆忙的定下婚期,整个过程都太快了,快到令人不安,快到令人生疑。
颜苒百思不得其解,瑞亲王府为何如此要急切的为苏泛举办大婚?
或者说,瑞亲王府发生了什么事,令他们不得不如此急切?
“苏泛病的很严重,病入膏肓,危在旦夕。”
颜苒正想找温容安帮忙调查瑞亲王府的情况,温容安已经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颜苒问道:“苏泛生的是什么病?”
温容安摇头道:“这却是探查不出,只知他病的很重,缠绵病榻,已许多时日未曾露面了。”
温容安看着颜苒,眸色既痛又愧,手背攥的青筋暴起,心中暗恨不已:“看来,瑞亲王如此着急的给苏泛娶妻,只怕是他时日无多,所以急着给崔家留后。”
颜苒沉吟片刻,却道:“瑞亲王的目的,若只是在苏泛临死之前娶妻并留下子嗣,有许多比我出身高的贵女可以选择,为什么非得是我呢?”
温容安拧紧了眉头,一时没有头绪:“那是为何?”
颜苒似乎已经想到了原因,眸色逐渐转冷,缓缓吐出两个字:“冲喜。”
“什么?”
温容安大惊,随之而来的是按捺不住的熊熊怒火。
倘若瑞亲王当真看中了颜苒的品貌才华,故而想为苏泛求娶贤妻,尚且情有可原。
可他竟然想用颜苒给苏泛冲喜,他当颜苒是什么?
温容安眸光一凛,陡然腾生出一股杀气,转身就走。
颜苒忙抓住了他的手,问道:“表哥,你去哪儿?”
温容安面色阴沉,目光锋利,决然道:“我去杀了苏泛,他死了,瑞亲王就不会再打你的主意了!”
颜苒吓得一把抱住了温容安,死死的箍住了他的腰:“表哥,苏泛虽然品行恶劣,但罪不至死,你千万不要冲动!”
温容安垂眸看向颜苒,一只手捧住她的脸,眼中的寒光与温柔交织变幻:“苒苒,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颜苒用力的点着头,努力安抚他道:“表哥,你放心吧,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瑞亲王打的是什么算盘,自然有法子应对。”
温容安被颜苒柔和的情绪所感染,慢慢收拢了满身的戾气,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颜苒笑了笑,傲然道:“当然是让瑞亲王明白,我不能给苏泛冲喜呀!”
*
“王爷,颜府大姑娘求见。”
一身玄色阔袖蟒袍,精神矍铄,面目威严的瑞亲王正一手捻着佛珠,一手负于身后,眉头紧锁的站在窗边。
听见这话,他的眉间更加褶皱,沉声问道:“她来做什么?”
下人被瑞亲王的气势骇的结结巴巴:“她,她说……”
瑞亲王猛地转身,一双鹰眸狠狠的扫了过去,不耐道:“说什么?”
下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身体不住的颤抖,句子却分外流利:“她说她有法子医治好小王爷!”
瑞亲王的脸色登时黑沉的如山雨欲来,下人更是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苏泛重病一事捂得极为严实,颜苒如何能够得知这等秘事,还大言不惭的说能医治好他?
瑞亲王的眼中闪过一抹杀意,可他转念想到那位高人所言,颜苒与苏泛的八字极为相和,可为之续命。
或许,高人所言的意义就在于此呢?
瑞亲王思及此处,身上的寒意渐消,道:“让她进来。”
颜苒走进瑞亲王府,神色泰然,目不斜视,丝毫没分给府中奢华的陈列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轻萱和纤萝分别提着两个药箱,亦步亦趋的跟在颜苒的身后,如主人一般镇定自若。
颜苒走进院中,瑞亲王在窗前便看见了她。
只见她闲庭信步,淡然平静,不卑不亢,颇为出乎他的意料。
颜苒来到瑞亲王面前,福礼道:“小女见过王爷。”
瑞亲王目色沉沉的睥睨着颜苒,久久不语。
连轻萱和纤萝都被瑞亲王的威势压的有些透不过气来,颜苒却始终面色平静,波澜不惊。
瑞亲王心道这姑娘倒是好胆识,这才缓缓开口道:“坐吧。”
颜苒抬起头,看向瑞亲王,并不绕弯子,直言道:“王爷,小女是来为小王爷治病的,还请带小女前往小王爷的居室。”
瑞亲王视线锐利的射向颜苒,正要质问她如何得知此事,却听她开口道:“小王爷先前也生过怪病,疑似敏症却找不到过敏源。后来才知道,他是对桃皮过敏,却仍可食用桃肉,没错吧?”
瑞亲王阴沉道:“你如何得知此事?”
颜苒微笑道:“苏虞曾为此事向我求助,是我给他指点迷津的。”
瑞亲王紧绷的脸色终于出现了一丝皲裂,露出了一抹讶异的神色。
颜苒既能如此熟知苏泛的病情,又敢直言是她指点了苏虞,应当所言非虚。
瑞亲王没有想到,颜苒一个小姑娘,竟还是个医术奇才。
难道高人所言的冲喜续命,不是指颜苒的八字命格好,而是指颜苒可用医术令苏泛起死回生?
瑞亲王这般想着,当下对颜苒又高看了几分,忙站起身来,神色缓和并恳切了许多:“颜姑娘,快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