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屋去,这事一时半会儿说不完。”
苏慕灵拉着他往书房走。苏浩然一路反抗:“有什么事不能在这儿说?我约了丁老板一起去钓鱼呢,再不去可就晚了,如果是生意上的事,我说过生意交给你了,我不管……”
“是娘亲的事,你管不管?”苏慕灵停下了脚步松开了手,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的汗珠儿,老爷子近日胖了许多,拉着他走路实在是累人。
“你娘亲?”苏浩然卸了力,跟着女儿进了屋。
“你娘亲的什么事?”苏浩然接着问。
“爹爹,你把继母叫过来,我会告诉你一切。”
苏浩然见女儿不象是开玩笑,神经也绷了起来。“去把夫人叫来。”
元氏这两天过得也是提心吊胆,暗算苏慕灵的失败让她对李修意有了些许的不满。她时刻绷紧了神经暗中观察着苏慕灵,见苏慕灵每日还是和往常一样出来进去的没有什么变化,心总算放了下来。
这段时间大表哥李修意对她百般示好,呵护备至,让她体会到了在苏浩然这里完全得不到的温存和关爱。自从尝到了甜头后,她就开始寻找一切机会和李修意在外私会。她只盼早日能怀上孩子,好把苏慕灵加在她身上的痛楚十倍百倍地还她回去。
这日,她得知苏浩然要出去钓鱼,早早地给李修意去了信,让他在外宅等着。可等了半天,老爷还没有出门,还派人来叫她。
到了书房,见苏慕灵也在,元氏的心沉了下来,脸上却不见变化。
苏慕灵也不给她见礼,只把下人们都挥了出去,只留下惜春在一旁伺候。
“叫我来有什么事?”苏慕灵无视自己的存在,元氏心里很是不悦。
“一会儿你就会知道了。”
苏慕灵冷冷地扔给她一句地,连‘母亲’也不装模作样地叫了。
“老爷,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我好歹还是苏家的当家主母,她拿我当什么?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元氏恼了。
一直以来她在苏慕灵面前扮演的都是慈母的形象,即便背后使尽了阴损的招数,她也不会当着苏浩然的面和苏慕灵正面起冲突。
可近几个月面对苏慕灵的无视和故意的挑衅,她装不下去了。
“你先别急,如果一会儿灵儿说不出个缘由,我自会还你公道。”苏浩然无形中感觉女儿要说的事来自元氏,他静等她开始。
这时,门口的小丫头传话进来,说石榴回来了,苏慕灵转头跟惜春低声交待了几句,惜春也走了出去。
屋里再没有别人,苏慕灵站在地中间儿,对着圈椅上坐着的苏浩然双膝跪下:“爹爹,当年女儿的娘亲不是生女儿时大出血死的,她是被人害死的。求爹爹给娘亲报仇。”
什么?苏浩然浑身一震,两手紧紧地抓住了椅子的扶手,身子前倾,盯着大女儿:“被害死的?是谁?”
苏慕灵视线移向了几步远的元氏,咬着牙切着齿眼里冒着火,一只手指指向了元氏:“就是她,元芳。”
元氏听苏慕灵说柳氏被害死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惊得打起了鼓,这会儿见她指认了自己更是慌得语无论次:“你……你……你胡说,我知道一直以来你就不喜欢我,可……可也不能拿这种事来栽赃陷害……”
“爹爹,元芳和我娘亲虽然是表姐妹,可当初她们之间并不亲近。后来我娘亲嫁给了爹爹,元芳见爹爹长得一表人才喜欢上了爹爹。所以她故意和娘亲示好,想借机让爹爹对她产生好感。可爹爹心中只有娘亲,元芳求之不得,在爹爹出海的时候,住进了我们家。表面上她帮着爹爹照顾娘亲,实际上她暗中在娘亲的汤药里给娘亲下毒。
她本想一尸二命连女儿一块弄死,没想到女儿命大,活了过来,可娘亲却没有逃出她的毒手。可怜我娘亲临死都不知道眼前这个面慈心毒的表妹是杀害她的凶手,还把我和爹爹托付给了她。爹爹,请为娘亲报仇。”
苏慕灵的话字字句句刺进了苏浩然心里。十七年前的那一幕仿佛又出现了他的眼前。他出海回来,兴高采烈地回到了家,看见的不是在大门口迎接他的爱妻,而是满目的白绫和柳氏已经僵冷的尸体。当时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晕倒在地,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柳氏已经由柳家做主入土为安。
“你……胡说八道。你娘是因为生你才死的,你怎么可以赖到我的头上。我好心去照顾表姐和你,难道还照顾出错了?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东西……”
“住口,你这个阴险毒辣的女人。你以为我会无凭无据在这里信口雌黄吗?惜春。”苏慕灵从地上站了起来高声唤道。
“在。”门帘一响,惜春站在了门口。
“把人带上来。”
“是。”
片刻,两个婆子押着李清莲走了进来。李清莲哆哆嗦嗦地上前两步,人还没看清先腿软跪了下来。
“李清莲,抬起头,看看你对面的这个人。”苏慕灵眼睛里面透着狠戾,周身散发着骇人的锋芒。
李清莲浑身一颤,忐忑不安地抬眼向前方元氏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望了过去。
两人对看了一眼,元氏顿时惊诧,这么多年了,大小姐是从哪里把她找出来的?元氏的头开始嗡嗡作响,她感觉快要不能呼吸了。
元氏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苏慕灵的眼里,她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爹爹,这个人就是元芳闺中使唤的丫头,名李清莲。娘亲死后,元芳怕李清莲把事情透露出去,所以给了她银子把她打发回老家,前几年她在老家过不下去了?又回到了城里,还趁你不在家,朝元芳要过几回银子。”
苏浩然当然认得此人,当初待自闺中的元氏每次到苏家来,身边带着的就是这个李清莲。一年后,元氏嫁过来的时候,李清莲却没有陪嫁。元氏的说辞是李清莲有病死了。
一个元氏嘴里‘死了’的人此刻出现在这里,虽然模样因为生活所迫有了几分变化,可苏浩然心里已经相信了大女儿七八分。
“你是李清莲?你没死?”
“奴婢李清莲,请苏老爷看在奴婢是被逼的情况下饶奴婢一命。”一生为奴,连骨子里都带着奴性,虽然早已赎了身,却还是自称‘奴婢’。
“老爷……”元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惊恐。她知道自己今天怕是逃不过这一劫了,可她还想利用苏浩然心软这一点为自己找出一条活路。
“你闭嘴。”
苏浩然看也不看她一眼,只盯着那李清莲。“你从实招来,我定饶你。”苏浩然脸色黑得吓人,紧握扶手的手,骨节惨白青筋暴露。
“是,奴婢一定实话实说。十七年前,我是夫人……小姐的丫头。那年小姐在老夫人的寿宴上见到了苏老爷,就喜欢上了。所以她就想尽办法接近苏夫人……后来苏老爷出海,一去两月,小姐借口照顾苏夫人住进了苏家。”
“小姐给了我一张方子让我去元家药铺抓药,回来后小姐亲自熬制,并送与苏夫人服用。当时小姐对苏夫人说这些都是安胎的补药,苏夫人当时并没有怀疑,还对小姐更加亲近。可我知道这药里有一味干漆颇有些毒性,体弱的人吃了会引发大出血。先前小姐只是小量加入,到苏夫人临产那一天,小姐加了大量的干漆在药里,导致苏夫人产子后大出血。”
“苏夫人死后,小姐怕我把事情败露出去,想弄死我。我当时非常害怕,就谎说我已经把事情告诉了家里的人,如果我死了,我家里的人定不会罢休。只要小姐放过我,我一定把事情烂在肚子里。小姐信了,给了我银子让我滚出松江永远不许再回来。”
“当时我拿着银子回了老家,做了些小生意维持生活。可后来老家遭灾,银子又花光了,没办法,我只好又偷偷地回到了城里,并且还利用这件事来要过几次银子。小姐那时已经成了苏夫人,为了不让我说出去,她只好满足了我。”
“再后来我嫁了个鳏夫就没再来过。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苏老爷,我只是个丫头,小姐叫我做什么我只能做什么,这不关我的事啊,求求你饶了我!”
李清莲说完,一个头磕在地,鼻涕眼泪摸了一脸。
“老爷,她是胡说的,当初她手脚不干净偷了我的首饰,我念她伺候我多年,心肠一软就放了她出去,没想到她竟是个忘恩负义的,还伙同大小姐一同诬陷我。说!大小姐给了你多少银两让你出卖旧主?”
元氏怒气冲冲地上前一把揪住了李清莲的头发高声质问,可这故意拔了高的声音却掩不住她心底的慌乱。
“奴婢没有,奴婢所做的一切都是小姐指使的。当初奴婢去元家药房抓药,药房的小伙计还问我为什么要加一味干漆。我骗他说这是秘方,不能说。我没有说谎你们可以去查,元家药房是老字号,几十年前的账目都不会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