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茳州,平王府。
平王萧霖独自在书房里,站在一张悬于墙上的硕大舆图之前,已经站了有些时候,背影一动不动。
这张舆图,平日被秘密卷藏在墙后,阅时展开。萧霖听门外传报,说萧文煊求见,他顿了片刻,拉了幕布遮住舆图,命人传见。
萧文煊被带入书房,面对十几年未见的父亲有那么一丝愣怔,心绪万千,五味杂陈。
萧霖早已年过四旬,但容貌依旧仪伟,和萧文煊记忆中的样子只是多了鬓角几缕白发。
萧文煊双膝跪地给萧霖行了大礼:“儿子佑安,拜见父王。”
萧霖望着身材修长,长相俊朗,还带着几分儿时模样的萧文煊,脸上并不带任何情绪。
“起来吧。”
萧文煊起身。
“父王近来可好?”
“嗯,还好。”萧霖边说边指着下首椅子让他坐下,眼神探究地扫在他脸上。“你这次回来……皇上许你?”
“儿子是临时起意,皇伯父并不知。”
萧文煊的这声皇伯父刺了萧霖的耳,只见他冷哼一声语气带着嘲讽:“看来这些年,皇上对你不错。”
萧文煊哪里听不出他的不满?但语气不显依旧恭敬如常。
“皇伯父待我用心,是因为我是父王的儿子。皇伯父时常在我面前提起你们孩儿时的往事,还说很是想念父王。”
萧霖听了这话没有作声。半晌,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瞄了萧文煊一眼,语气淡淡带着警惕:“你一走十几年,这次回来不会是为了叙家常吧?”
终于说到正题了。萧文煊从椅子上站起,对着萧霖一揖。
“父王,请原谅儿子不孝。儿子有事不明,想请父王指点迷津。”
萧霖耐人寻味地看他一眼,放下茶杯。
“问吧。”
萧文煊直起腰,目光如炬地望向萧霖。这个曾经在他心里十分伟岸的男人,此刻却像个陌生人一般让他感觉不到一丝温暖。这就是他父亲,一个在他母亲死后对他不管不顾任他自生自灭的父亲,一个在他背后下黑手想致他于死地的父亲。
“父亲,如果在权力和亲情面前您会选哪个?”
萧文煊眼前出现的了两年前他逃离京城的路上,追杀他的那个身影。
萧霖没想到萧文煊会问这个问题,他盯着萧文煊,眼神中风云变幻。
“这两年,你一直没有断了追查本王。想尽办法查找本王的破绽,在权力和亲情面前你自已选择了权力,为何还要问本王这个问题?”
萧霖口中自称本王,早已拒萧文煊与千里之外,他盯着萧文煊,眼里目光冰冷。
“父王,我之前一直以为您对我只是比大哥严厉一些,冷淡一点。可我一直不知你是如此不喜欢我,竟几次三番要取我性命。父王,为什么?我究竟是做错了什么让你对我下此毒手?”
萧文煊这番话一出口,激动得脸颊微红,身体微微颤抖。
萧霖听了却仰天大笑起来。“看来皇上也是个有胆做没胆说的无耻鼠辈。既然你知道我不喜你,想除掉你,为什么还要来这里送死?”
“父王?真是你?”
当初萧文煊查出平王想除掉他只是不解和伤心,可眼下平王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承认了,萧文煊还一时接受不了。这个问题已经藏在他心里近三年,他想知道为什么,他想得到答案。
萧霖站起身,魁梧的身材阴沉的脸,凶狠的目光射向萧文煊:“想知道为什么?那我告诉你:我之所以要除掉你,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儿子,你是皇上和甄乔的私生子,是个孽障。”
萧霖的话如同晴空霹雳在萧文煊头上炸开,他两腿发软一时站立不稳后退两步跌倒在椅子上。
“不是的,不是的,我不许你如此玷污我娘亲和皇伯父的名声。”萧文煊的控诉苍白无力,更像是安抚自己的喃喃自语。
萧文煊无所适从,目瞪口呆的样子让萧霖冷笑不断:“你以为你是什么?平王府二公子?皇上亲封的宁郡王?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当年你入宫时才七岁,你何德何能让皇上排除众异封你为王?就因为你是我儿子?哈哈,宁郡王,你醒醒吧。你不过是平王妃和皇上偷情所生的孽子,你的存在本身就是见不得光的。”
“所以……你为了报复我娘亲……屡次要杀我?”萧文煊脸色苍白,眼神挫败地望着盛气凌人的萧霖。
“你错了,我之所以要杀你,不是为了报复你娘,而是要让皇上心痛。”
“想当初父皇选太子之时本是属意于我,那段时间,父皇一直把我留在身边亲自教导。直到有一次,我和皇上一起去甄家赴宴,在见到甄家小姐甄乔第一面我无法克制地爱上了她。
我受不了日夜相思之苦,终于鼓起勇气向甄乔表白心意,却遭到甄乔的拒绝。那时我才知道,甄乔和皇上早就认识,并且情投意合,父皇也很看好甄家,正打算给他们赐婚。”
“我跪在父皇面前,请他把甄乔赐我为妻。父皇不肯,我就在他面前长跪不起,并向父皇表示非她不娶。这一跪就是三天,父皇当时对我很是失望,因为一国之君最不该的就是贪恋感情。最后,我终于从皇上手里抢了你娘成了亲,但我从此失去了皇位。”
“大婚后,我奉旨离京来到西北镇守边关,那一年父皇去世。皇上登基后一直没有许我回京,直到那年你外祖病重,你娘才得了圣命只身回京探望。谁知你娘在京城呆了近一年,回来时就有了身孕。”
“你娘对我承认是在京城时和皇上旧情复燃,干下了苟且之事。当时我爱你娘到疯狂,忍下了这个事实,也接受了你的存在。你娘在世,我忍。你娘死了,我要亲手拨掉你这根让我痛苦多年的毒刺。”
萧霖手扶长桌,指甲发白,几乎要把桌角掰断。
这么离奇狗血的剧情超出萧文煊的想象,他心跳加速,萧霖描述的画面一幕幕映入他的眼帘。萧文煊痛苦地闭上眼睛,几近崩溃。
“所以,我娘死后,我无辜生病也是你故意所为?”
“你从小体弱,我以为你活不过几年,没想到你娘死后你还在我跟前晃。不过对付你很容易,只要几副慢性毒药就足以要你的命。只是我千算万算没算到皇上会不顾人言把你从我手中抢走,还让你活到现在。”萧霖咬着牙,怒视他。
“我走后,甄家被满门劫杀也是你干的吧。”
“是我干的,皇上借探病之由和你娘苟且,是甄家纵容,甄家该死。”萧霖眼里冒火,一拳重重砸在桌子上。
“而你……”萧霖盯着萧文煊:“老天既然让你回来,那就留下来看看我是如何夺回我曾失去的所有。”
“来人。”
门外,一个脸上有一道伤疤的男人走进来。
“把宁郡王送回卧房,好好看管。”
“是。”男人转向萧文煊。
萧文煊来之前收到的情报是发现平王所辖境内有一座硝矿,加上之前收集的种种证据,萧文煊已经坐实了平王造反的证据。
萧文煊此行本意是想劝平王收手,不要再与皇权作对,祸国殃民,害人害己。可萧霖的一番揭露让他感到自己的存在就是个笑话,他是个私生子,是见不得光的,他不是皇侄,又不是皇子,他有什么资格指责平王的行为。
萧文煊束手就擒,被软禁在曾经生活过的院子,四周重兵把守。
没过半日,无影和李锋也从客栈被被抓进起来,关进了王府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