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灵在外面做早饭,魏怀安也跟了出来。
“我昨天想了好久,我们还是下山吧。”魏怀安望着她娴熟地生火,淘米。温婉得像个贤惠的小妻子,心里忽然有些后悔这话出口太早。
“下山?为什么?”
苏慕灵停下手里的动作,疑惑的看向他。
“一个月了,没有一艘船。我在想这里怕是地处偏僻没有船只路过,这山顶虽然视野开阔,可危险丛生,再这么等下去,我怕船没等着人再等没了。”
魏怀安说正经事儿的时候有种让人无法反驳的魅力。
苏慕灵点点头表示同意,的确是这么个理儿,这山上到底不比村里,危险无处不在,一次两次有幸躲过,万一哪一次没逃过呢?她可不想来的时候是双,回去却是单。
“我在想,如果我们不是在这里等,而是直接出去找,没准会遇到船带我们回去。”魏怀安神情庄重,嘴唇紧呡,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树枝在地上划拉着。
“出去找?怎么找?”苏慕灵有些不解。
“坐竹筏!周老爷子不是说这附近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岛屿嘛,我们这个岛属于最小的一个又地处偏僻,那我们就到附近的大岛去,哪里兴许会有大船经过。”
魏怀安像是下了决心,把手里的树枝一扔,站起身来。
苏慕灵忽然感觉此刻的魏怀安变成了萧文煊,再也不是那个连喘气都嫌累的孱弱公子。而是一个可以让人信任,让人依赖的大男人。
“好,我听你的。”苏慕灵眼睛里闪着清亮的光芒,用力地点头同意。
两人达成共识,吃过饭,收拾好被褥和衣服,下山回家。
……
周老爷子一家听魏怀安和苏慕灵说要走,虽然有些舍不得,但也没有强硬挽留,毕竟他们两人家里还有亲人不知他们的死活。
用来做竹筏的竹子,村口就有,宝兴带着丰收选了合适的竹子,阀好。
在魏怀安带领下,从他们来时的洞口,把竹子一根根送出,在海滩上用坚实的藤条捆绑成型。
宝兴人老实,干活却细致,做出来的东西结实耐用。
丰收从村里各家收集了陈年的葫芦,用绳子捆绑在一起放在竹筏的四个角,以增加竹筏的浮力。
竹筏做好了,魏怀安和苏慕灵向村里人告辞。
村里人知道他们要走纷纷拿出家里藏箱底的好东西送到周家。
苏慕灵感动的不知说什么,最后,也只是留下些吃的东西。
魏怀安和苏慕灵换上他们刚来的时候穿的衣服。苏慕灵的荷包里还有几两金锭子,她把荷包和一只玉镯送给阿紫,感谢这段时间周家对他们的照顾。
魏怀安则把身上带了多年的玉佩送给丰收留作纪念。
冬至这一天,宝兴和丰收代表全村送他们出海。魏怀安手里拿着周老爷子手绘的舆图,天上星星给他们指引方向,在海上漂流了两天,终于抵达了最近的一个岛屿。
上岸巡视一番,没有发现人烟。他们把竹筏拉上岸,找了个小山洞,生起火。
魏怀安把丰收送的匕首递给苏慕灵,自己拿上弓箭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对苏慕灵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些吃的回来。”
“快些回来。”
苏慕灵有些害怕,不过并没有提出跟着。
坐着竹筏在海上漂两天可不像坐船,还有地方给她睡觉,这两天两个人几乎是没有合眼,
冬日的海风刺骨,两个人被海风吹得浑身湿冷,手脚冰凉。虽然有阿紫姑姑给的冬衣和被子,可毕竟阿紫没有经历过冬天,那冬衣做的也只比单衣多那么一层。
刚一上岸苏慕灵的腿都是软的,还是魏怀安架着才到了洞里。她和魏怀安现在急需吃些有营养又热乎的东西来恢复体力。
苏慕灵身上被火烤着,冰冷的四肢渐渐恢复了些知觉。
洞外,天已经暗下来,他们要在这里渡过一夜,没有烧的可不行。
苏慕灵挣扎着站起,活动了下腿脚,趁着天没黑透,到岸边拾些能烧的东西。等她抱着几根烂木头回到山洞的时候,魏怀安也拎着一只野兔回来了。
两人一起动手把野兔清理干净,架在火上烤。
魏怀安趁这功夫又出去了,半晌,他竟拉回来几颗枝叶茂盛的小树,树枝折下拼拼插插做成了一扇门立在洞口,在里面用石头挡住。剩下的树干折成大块以支撑晚上火堆不灭。
“长公主如果知道你做这些,会向皇上请旨杀了我的。”
苏慕灵看着他娴熟地做着这些,望着他粲然一笑,毛茸茸的大眼在火光的映照下异常闪亮。
魏怀安嘴角一翘,调侃她:“那我们就不回去了,这样祖母就不会知道了。”
苏慕灵已经习惯了他的不着调,把野兔翻了一个身,已经烤得半熟的野兔发出阵阵肉香。
“你舍得不回去?”啃了两天硬馒头的苏慕灵咽了下口水。
魏怀安往火堆里添了几块柴,才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从小就体弱,所有的大夫都说我活不长。好多次我都差点死掉,但我又活过来了。自从表哥回京,和我讲了他在外游历的事情,我的愿望就从努力活下来变成能像他一样走出京城四处游历。
和表哥一走就是几年相比,我才离开几个月,如若不是怕家里人不知我死活空担心,我真想走遍这些岛屿。出来的日子虽然不比家里,可正是这样的日子让我感觉自己是真实的活着。”
魏怀安把匕首在火上烤了烤,从野兔身上割下一片肉递给她,自己也割下一片慢慢地嚼着。
苏慕灵从没听过他这样剖析自己,忽然感觉在别人面前不可一世的魏怀安是如此可怜,他的放荡不羁,他的目中无人,他的骄奢侈靡都是他无奈的表现。如若不是身体上的不足,凭他的家世想过什么样的日子过不成?
苏慕灵偷偷地抬眼看他,火光下那双俊勾人魂魄的桃花眼中,隐有哀伤流动。
魏怀安的遭遇让苏慕灵想起了自己,她从他手里拿过刀,割下几片肉放进他手里,又割下一块塞进自己的嘴里,完全没有形象地边嚼边说:
“其实我们都是可怜人,我生下来娘亲就死了,是我娘亲的表妹下药害死的。后来那女人嫁给了我爹,生了我妹。
那女人一直想让我死,可我命硬,每次都能死里逃生。后来我替我娘报了仇,让害我的人都得到了报应。
我这一生的愿望,就是希望我的爹爹能过得开心幸福。如果再能和心爱的人共度一生,哪怕没名没份我也不白来这一回。”
魏怀安看着她,半天没有说话,空气一时陷入死寂,只有火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如果当初你救的不是表哥而是别人,你也会爱上那个人吗?”
魏怀安这句灵魂拷问把苏慕灵问住了,她愣怔地望着火光竟无从回答。
是呀,如果当初她嫁的不是萧文煊而是姚俊楠,那她的生活会是个什么样子?
一块肉递到她嘴边,她本能地张嘴咬住机械地嚼着,望着魏怀安那张眉眼如画比女子还要俏丽的脸:如果当初救上来的是他……
苏慕灵天马行空的乱想着,魏怀安一块接一块的肉不断地递到她嘴边,恍惚中,苏慕灵仿佛看到身边的人变成了萧文煊,满眼宠溺地喂自己吃东西。
“多吃点。”
才两天,苏慕灵的脸明显地瘦了一圈。
“你也是。”
苏慕灵语气温柔,望向魏怀安的眼里爱意浓浓。
魏怀安一时惊诧,但转瞬他就反应过来苏慕灵这是吃饱了困顿的辨不清面前的是谁了。
两天两夜不眠不休足以让人精神恍惚。把唯一的一床被子铺在地上,苏慕灵躺下后几乎立刻就进入眼眠状态,魏怀安心情复杂地看了她一会儿,把火烧旺。
连日的疲惫让他眼皮开始打架,魏怀安把弓箭拿放在身边,又把门从里面加固。
确定除了野猪老虎之类的大兽,小来小去的拱不开,他才靠着山洞的石壁闭上眼。
半夜,苏慕灵被一阵异样的声音惊醒。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眼就望见用树枝编织的门已经被挠出了大洞,一颗脑袋正试图从那个洞口钻进来。
而她身旁,魏怀安正紧握弓箭对着门口一触即发。
苏慕灵瞬间清醒,她从火堆里抽出一根燃着的木棒握在手里,往魏怀安跟前凑了凑,声音有些颤抖:“那是什么?”
“豹子,躲在火堆后面。”
魏怀安话刚出,手里箭已发,只听一声哀嚎,一只眼睛插着箭的花豹直扑向魏怀安。
山洞太小,几乎没有躲避的地方。魏怀安来不及发出第二支,花豹已经扑到眼前。
“怀安……”
苏慕灵顾不上害怕,上前一步双手把碗口粗的带着火焰的木棒用力朝花豹的头上砸去。
火花四射中,魏怀安伸手把她揽入怀中,就地一滚,再起身时,又一根带着火焰的木棒已经握在手中。
把苏慕灵挡在身后,魏怀安盯着花豹,不住地晃动着手里的木棒。
这是一只饥饿的花豹,面对平日里惧怕的火光,竟也要冒险猎食。
与花豹对峙中,苏慕灵忽然想起自己身上防身的匕首。
她拨匕首,悄悄滴塞进魏怀安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