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长兮摇了摇头,对陈秦氏道:“这药并没有什么问题。”
陈秦氏此时也不知道是庆幸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些,但意义都不大,只要她的身体还能养好就是万幸的。
姑娘们不好留得太晚,又逗留了会儿,便齐齐起身告辞了。
陈秦氏挽留不得,便让随行的丫鬟仆从都看顾着些,目送她们远去。
待回了客院,又去给秦老夫人请了安,秦老夫人知道秦陌闲不住,多叮嘱了她两句要安分,这两日她们初来乍到,陈府里又是摆宴又是请戏班子的,排场铺得很大,她们要给亲家面子,不许一大早就跑没影了。
的确有这想法的秦陌:“……”哎呀,好烦呀!
深知内情的江长兮和安早瑜也是忍笑忍得很辛苦。
就算三个姑娘再要好,陈府也不可能让她们三人挤一间房睡的,便各自安排了一间。
安早瑜正在房里卸妆,品霜听见敲门声,出去一看,回来道:“姑娘,是江姑娘。”
“嗯?”散了发髻的安早瑜也不避讳,将青丝撩到脑后,放下玉梳便迎了上去:“长兮妹妹怎么来了?”
江长兮微微福了福身:“想来跟姐姐讨点香。”
“香?”安早瑜也是个聪明人,听江长兮一说,也没有疑惑太久,“三夫人给的那种?”
嘴上问着,江长兮还没答,她便已经示意品霜去将刚收起来的素晨香取来了。
“这香有问题?”安早瑜知道江长兮在帮陈秦氏看病,她也是世家大族的女儿,安国公府也从来不平静,那些肮脏手段她也见识过不少的。
江长兮也说不上来,就道:“以防万一罢了,倒没什么讲究。话本子上不也有这样的桥段嘛,什么膳食啊,香料啊,总防不胜防的。”
安早瑜突然嫌弃:“你看的都是什么话本子?”感觉好黑暗的样子。
江长兮便笑道:“不拘是什么,桥段新鲜好看的就行了呀。待回了临都,我借几本给姐姐看看。”
安早瑜一脸敬谢不敏:“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长兮妹妹。”她原以为江长兮只看医书药典的。
安早瑜将素晨香匀了一半给江长兮。送走江长兮后,品霜拿着剩下的一半香不知该如何处置:“姑娘,要不这香我们也不用了吧。”江姑娘可是大夫,连她都怀疑这香有异,那这香多半有问题,姑娘怎么能用呢。
安早瑜回到梳妆台前,拿起玉梳梳头,看了那香一眼,心里被买下了怀疑的种子,难免就有了些疙瘩:“收起来吧。”就算是不用了,也不能立时丢出去。否则被别人知道了,她和陈秦氏都要闹得没脸。
第二日,陈家果然大摆宴席招待远来的客人,为显示礼待,还宴请了陈家在平州城的亲戚家,就连平州城一些官眷都被请了来吃酒。
陈家是平州城久居的世家,又摆出了秦国公府的脸面,收到帖子的夫人媳妇们哪里有推辞的道理,一个个盛装打扮,拉上女儿,带齐伴礼来了陈府。陈府还请了平州城最有名的戏班子唱戏,咿咿呀呀的好不闹腾。
还是先前的规矩,长辈们和姑娘们分开的席面,那边看戏聊戏说各家的媳妇闺女家长里短,这边说八卦看热闹攀比衣服首饰,是各有各的热闹。
江长兮只管安静喝茶,偶尔同安早瑜附耳说两句悄悄话,谁点名问了她话,她要么温声细语地答了,要么清浅地笑看着你就不说话,起哄的姑娘们觉得她实在没劲,渐渐的也不把话题往她这边引了。
秦陌就不一样了,她本就不是静得下来的性子,谁说了好听话她可以给面子的笑一笑,谁说了不好听的她也能毫不留情地挤兑回去,谁都顾惜着脸面不敢真跟她撕扯开,一时间战无不胜。
安早瑜看她得意洋洋的样子掩了嘴笑,悄悄同江长兮咬耳朵:“你瞧她那样,像不像一只斗胜了的公鸡?”
江长兮依言看去,秦陌都嚣张得快要一只脚踩到凳子上了,可别说,还真有点那么回事。
“噗……”
秦陌耳朵利着呢,一个眼神斜过来:“说我什么坏话呢?”
江长兮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水水的眼睛里含着满满的笑意:“安姐姐夸你英姿威武呢。”
这话一听就是假的。但好听的话谁都喜欢。秦陌当时就宽宏大量地表示不跟她们计较,江长兮和安早瑜又是一阵好笑。
戏台上唱着花木兰替父从军的千古佳话,体验了一把舌战群雄的秦陌心满意足地坐了回来,适时想起出征历州镇乱的大军,安早瑜的哥哥早安年作为南襄王寒未辞的前锋将军一同去了历州的。
原先在临都城,偶尔还能听见一两句战况如何如何的,自从离开临都往平州走,秦陌就再也没有听说过历州那边的情况了。
“安早瑜,历州的大乱怎么样了?”秦陌是一点也不担心安早瑜一问三不知的。毕竟历州那边现在可是有她最关心的两个人在啊。秦陌暗暗想。
果然安早瑜是时时关注着历州那边的战况的,加上她哥哥也在那边,关注起来也不显得突兀,还很容易能从父亲那里得到最新的情况。
“之前就接到阿娘的来信,说大军赶到历州当日就打了一场,夺回了历州城,比较的难办的还是潜藏在城中的暗桩和城外盘踞于山头的匪寇难除。”
“历州那边的叛乱大多是野路子出身,排兵布阵应该不如何厉害。不过我听说历州叛乱是因当地吏治不清,州官相护,侵占良田,典型的州官逼着百姓反。”
“就因为叛军里面有真正的匪寇,也有无辜的百姓,所以哥哥他们才会这么难办吧。”安早瑜苦恼道,像是想起什么,突然阴天变晴:“不过我阿娘听我阿爹说,南襄王爷想出了制敌之策,已经降服大半的叛军,不日就要整顿军队,对匪寇据点发起围剿。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听见大军凯旋的消息了。”
“真的呀。”看着好友明媚的笑脸,秦陌深知她的心思,也替她感到高兴:“可惜我们在平州呢,大军回朝会不会经过平州?”
“应该不会。”安早瑜在大军出征那段时日专门研究过从临都到历州的地图,平州不在一条线上。
“那我们便听着消息,待大军凯旋,我们也央着祖母会临都去。”秦陌给好友出主意,势必要让好友在第一时间见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才不要。”安早瑜心里欢喜,嘴上却别扭地反驳秦陌的话,秦陌秀眉一挑,说她装模作样,两人一言不合又斗起了嘴。
她们说话的全程江长兮都低垂着眉眼只管安静喝鱼汤。她从来没有特意去打听去关注过历州,战事是否顺利,那人是否平安,这一切好像都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可一听说要下江南,一听到他的名字,内心极深处,总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的想要冒尖,她极力压制着,以致于忽略了安早瑜提某人是那微微雀跃期待的语调,带着默默的担忧和钦慕。
“这鱼汤可真鲜,是不是?”见江长兮默默喝下一整碗鱼汤,秦陌以为她喜欢,给她添了一碗:“好像是鲤鱼汤,小姑姑喜欢喝,今日的宴席也做了。你多喝点。”
“……”
陈府的宴席只摆了一日,戏班子倒是天天请进府,偶尔也会摆几桌小宴,来陪坐的面孔也时常有些变化,话题一如既往的这家媳妇那家闺女的聊八卦牵红线。
一两日秦陌还能忍受,三四五六日她就受不了了,催着江长兮以巡视天水堂分堂为由向老夫人告假,三个小姑娘欢欢喜喜地结伴出门了。
巡视天水堂是真的,出门游玩也是真的,三个姑娘婉拒了陈府的马车,准备走走逛逛,然后再去天水堂瞧瞧。
走到半道,就遇见了出门办事的秦世萧。
“这里又不是临都,你一天有事要办,天天有事要办?”秦陌很有理由怀疑自家哥哥动机不纯:“二哥,你老实说,是真去办事了,还是花天酒地去了?哎呦,你打我干嘛!”
“你说干嘛。”秦世萧没好气地斜了她一眼,视线不自觉地撇过江长兮,轻咳一声:“净胡说八道。”
秦陌早就注意到他的视线了,捂着嘴偷笑,开始装模作样地给她解释道:“呸呸呸,就是我胡说八道了,我家二哥可是最最正直最最温柔最最体贴的人了,哪里会去花天酒地呢。”
“……”被夸得没脸见人的秦世萧。
“噗……”一脸同情的安早瑜。
江长兮也压不住嘴角的笑意,她没有笑话秦世萧的意思,但是一边瞧他,笑意就是压不住,憋得脸都快红了。
还是秦世萧看不过去了,生无可恋地道:“想笑就笑吧。”说着,他还报复性地揉乱了秦陌额前的发,得来她一阵腹诽。
江长兮到底没忍住笑,勾起的唇角一路上就没放下来过,还有越笑越欢的趋势。
秦陌和安早瑜走在前面,两个小姑娘初初走上平州的大街,或许这里的东西还不如临都的好看好玩,可对于她们来说,这样陌生的一切是那么新奇有趣。
秦世萧和江长兮落后二人一步。街上行人熙熙攘攘,秦世萧一面注意着前头的俩姑娘别丢了,一面低眸来看江长兮好看侧脸。
她还在笑着,是真心的欢愉,黑亮的眸里想盛满了星光。
秦世萧看痴了眼,耳朵烫烫的,也不知是因她的笑还是因她眸里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