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早瑜也觉得秦陌太能折腾了,这么欺负小妹妹可好?于是眼神会意,帮江长兮拉住使劲反抗的秦陌,助她卸了满脸的脂粉和满头的珠钗。
艳丽花魁终于变回了清丽可爱的长兮妹妹,安早瑜表示很满意。
她拍了拍秦陌的肩膀道:“你就认命吧。长兮妹妹这是天生丽质难自弃,不上脂粉才显清丽脱俗啊,本来就不是外面那些妖艳货可比的,你折腾什么呢。”
江长兮扯扯嘴角,安早瑜给的帽子有点大,她应不是,不应也不是。最后还是求生欲迫使她点了头。
秦陌一脸的不甘心,可奈何时间来不及了,没法再折腾了,她才不情不愿地让江长兮就这么出了门。
三个姑娘感情好,便坐了同一辆马车去杏子林。一路上吃吃茶点说说笑笑,再远的距离也一下子就到了。
马车刚刚停下,车壁就传来‘扣扣’的响声,秦陌捂着嘴看着江长兮笑,在她一脸茫然中掀开车帘,乖巧地叫了外面的人一声:“哥哥。”
江长兮看着马车外的人一脸诧异,这才回过神来先前秦陌执意要她艳压群芳,所有由头在这呢。
马车外的秦世萧温润一笑,抬手点一下秦陌的额,礼貌地冲安早瑜点了点头,将手伸了过来:“长兮妹妹。”
伸到面前的手看起来宽厚温暖,手指修长有力,十分的有安全感。江长兮却错了一瞬的神,这才在秦陌怂恿和安早瑜揶揄的眼神下伸出手去,借着他的手劲下了马车。
待脚踏实地后,江长兮才知道来的不只秦世萧,还有小公爷相凉卿。
相凉卿站在距离他们三步远的地方,手上摇着一柄玉骨折扇,一身竹青色长袍芝兰玉树,端得公子温润如玉。
只是他一开口,就有点毁形象了:“长兮妹妹,真是太不够意思了,怎么秦家姑娘的帖子一去你就接,上次邀你来公主府吃茶,就不见你来。”
相凉卿冲秦世萧打眼色,贼兮兮的:“到底还是秦妹妹的面子大啊。”
相凉卿在秦字上咬得格外的重,在场的哪个听不懂他的意思,看看秦世萧,又看看江长兮,揶揄的目光看着热闹。
从看见秦世萧的那一刻起江长兮就知道这次秦陌邀她赏花的目的何在了,面对好友们善意的笑话江长兮虽有不自在,可还算淡定。
只是到底是姑娘家,面对这么多人赤裸裸的笑话,江长兮仍有几分羞赧,眼神飘着怎么也不肯落到秦世萧身上去。
也怕江长兮脸皮薄不自在,秦世萧轻咳一声,示意妹妹和好友适可而止,没话找话道:“我们还是快些上去,今日来赏花的人多,去晚了就寻不到好位置了。”
可不是没话找话嘛,光说有相凉卿这个小公爷在,京城里哪家的公子姑娘们不卖个面子,更何况秦国公府安国公府的面子也不差。
实在不行,长公主在这南城郊外可是单独有一处别庄的,去那儿赏花也不失雅致,哪里需要他们去跟别人抢位置。
江长兮是第一次来,她不知,其他人可是门儿清的,就是不说破罢了,远远地落在后头,不去打扰那二人的并肩而行。
杏子林的花期在仲春时节,正是天气转暖,万物复苏的时节。天一暖,出来走动的人就多了,借着这杏花遍野邀请三两好友出来踏青的人更是数不胜数,花影绰绰间,人头攒动。
秦陌想来杏子林赏花也不是一时意动,早早就跟母亲秦国公夫人打了报备,秦国公夫人疼爱女儿,自然早早派人来打点好了。
秦世萧带江长兮走到一处八角亭,亭子里事先摆好了茶水点心,还有姑娘家寻常爱吃的瓜子果脯。江长兮凑近一看,竟然有梅花酥、杏仁烙、方霜糕和牛乳千层饼。
看见这四样点心,江长兮微微一怔,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她呆呆地看向秦世萧,秦世萧冲她一笑,温润有礼,未发一言却让江长兮清楚地感觉到他的用心。
江长兮呐呐不知该从何说起,张了张口,声音哑涩艰难:“这些都是你准备的?”
秦世萧轻轻一笑,没有半分邀功的意味:“嗯。喜欢吗?”
该喜欢的,如此用心的准备,如此用心的待她好。
可话到了嘴边,江长兮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她低眸,刘海遮住了她变化不定的眸中神色:“谢谢,让你费心了。”她说的是生辰礼。
秦世萧也知道她说的是生辰礼,摇了摇头道:“我还怕你不喜欢呢。”为防唐突,他们见面的机会并不多,他也不敢太直白地问她喜欢什么,只好辗转着去问祖母和妹妹,又在她生辰那日托了妹妹的礼一同送去随安侯府,可被妹妹好一阵嘲笑。
初时他也觉得不自在,后来被妹妹嘲笑了几次又觉得没什么了。总感觉是为她做的,如何都愿意。
没听见她说喜欢,秦世萧有些微失落,但见她也没烦,心里又暗暗窃喜。也许她只是不好意思,喜欢二字到底直白了些。
江长兮看向亭外,漫山遍野的粉白殷红,春风细柔像一只无形的手,摘下杏花一瓣一瓣,撒向山林间如细雨延绵。
偶尔能见方才行过的山道上衣袂隐隐,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秦陌几人走得极慢。明明是跟在他们身后来的,此时却连一半的路程都没走到。
江长兮暗暗叹了口气,对秦陌的用心更是了然了。
她同秦世萧对面而坐,捻起一块梅花酥咬了一口,还是昨日风味。“梅花傲骨,凌霜而开,这样温暖的时节倒不适合它了。”
秦世萧看了眼梅花酥,也想起回味斋只做当季花饼的规矩,点了点头道:“桃花开时梅花谢,回味斋下季的花饼应该是桃花糕了。”
“唔。”江长兮咬了一整块梅花酥进肚子,道:“梅花酥还没吃完,二哥就已经在想着桃花糕啦。”
秦世萧实话实说:“我在想,长兮妹妹这么喜欢梅花酥,是否也会喜欢桃花糕?”
江长兮一顿,看着桌上那四样点心沉默一瞬,突然问道:“我若说喜欢,二哥便会买给我吗?”
“我若回答会,长兮妹妹会感动吗?”
江长兮看着他,直直望进他的眼睛里,黑色的眸里倒映着她的样子,写满的都是认真。
他是认真的。
这五个字就像五块巨石,一块一块地压在她的心头,沉重地让她喘息不过。
秦世萧似乎看出了她的不知所措,善解人意地笑了笑,将点心碟子往她那边挪了挪,又给她倒了杯茶:“你,不必紧张。”
说了让她不要紧张,可实际上犯了紧张的是他。
秦世萧收回来的手握了握拳,并不长的指甲掐进掌心里,传来的刺痛让他稍微镇静了会。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长兮妹妹,你有喜欢的人吗?”
江长兮心里一个咯噔,惊讶于秦世萧会问这样直白的问题,同时也惊讶于心里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模糊不清,看不清晰面容,却真真切切存在她的心里。
喜欢吗?
江长兮垂眸,看着沾了饼屑的指尖,一时心乱如麻。
见江长兮低眸不语,没说有喜欢的人,也没说没有喜欢的人,秦世萧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他侧头看了眼亭外的粉白杏花,氤氲的颜色如她第一眼给的惊艳,暖到心里去。
“请恕我唐突。只是有件事,我还是想同你确定一下。”秦世萧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她。
感觉到他如有实质的视线,江长兮也不好一直埋着头当乌龟,只好抬起头来,直视他:“你说。”
“长兮妹妹也知道,你我两家长辈有意……有意为你我定亲,不知长兮妹妹意下如何?”
“这……”江长兮听完,也不知是该气该笑还是该羞,种种情绪交织成无语,一脸难言道:“这种事情,又哪里是我能擅自应答的。”
这也就是秦世萧,江长兮也算信得过他的人品,故而此时羞恼好笑多些,并未真的生气。若是换了旁人来问这种话,她可是要叫庆荣乱棍打出去的。
毕竟女子许嫁乃是一家大事,通常都是长辈做主的,女子怎可随意应答。万一对方还是个有歹心的,或是让有心人听去,答应了是私定终身,不答应万一长辈有意宣扬出去,女子也要落一身的罪过。
秦世萧也知这样不妥,只是前几日听祖母和母亲的口风,是对江长兮十分满意,江老夫人也有意许嫁。
若问他的心意,秦世萧并无不满之说。他只怕,江长兮不满。
大抵是祖父母、父母两代恩爱的影响,秦世萧有意寻一女子效仿长辈们恩爱白头。从前他心中没有人选,后来认识了江长兮,心里便隐隐有了她的影子。
祖母同他说起这事时,他下意识的想法就是,若与他相伴一生到白头的人是江长兮,也没什么不可以的,至少他愿意。
可这就是喜欢吗?他不清楚。
那江长兮喜欢他吗?他也不清楚。
可若两个人之间没有喜欢,又谈何恩爱到白头?
不过是两相磋磨,至死方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