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啊。”辛泽也没说他是信了还是没信,他嘴角噙着笑,吹干纸上的墨迹,手指弹了弹,对季云森道:“我这就让人下去抓药,你这个病人就乖乖听话,快些躺下休息吧。别我那徒弟还没出事,你就先撑不住了。”说完,辛泽也不管季云森是什么反应,拿着药方出了门。
季大人季夫人和季云林都在外面等着,见辛泽推门出来,心急如焚的季夫人先扑了上去,“辛大夫,我儿云森如何了?”
“拙荆担忧小儿心切,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先生莫怪。”季大人也赶紧迎上前来,拉回季夫人退后半步,先向辛泽告罪一番,再忧心询问,“敢问先生,小儿究竟……”
“小季大人是因近来天气变化频繁,引起的旧疾发作,加之保暖不到,有些着了风寒,这才严重了些。”辛泽说道,将手中的药方递给季大人,“请大人找人按方子抓药,煎了给小季大人服用,每日饭后服用,可祛风散寒。我再另外给小季大人开些药熬成药水,每日浸浴,希望能缓解腿伤。”
“那就多谢先生了。”季大人由心地道谢,“这等时节还要劳烦先生走这一趟,实在劳烦了。”
“季大人不必客气。”辛泽着急回去给江长兮提炼红丹草,没什么心情跟季大人客套,“既然小季大人已无碍,我天水堂里还有事情,就告辞了。”
原本还想多留辛泽一会的季大人听言,也不好再开口留人了,“如此就不多留先生了。云林,送一送先生。”
季云林在一旁应道:“是,父亲。”
辛泽见此也不推辞了,随季云林将他送到门口。
送走了辛泽,季云林又回到了季云森的房里。
因为是过年,众朝臣都有三日的春假,但像季大人做到如今的职位上,实际上也没有真正休沐的时候,他进去看过季云森,安抚了季夫人两句,就到前院书房去忙了。
季夫人也有亲戚往来的宴请节礼要烦劳,比季大人多逗留了会,也离开了。
剩下的季云林也很好打发,所以寒未辞从密室里出来时,季云森屋里只有他一人。
“王爷。”季云森靠坐在床上给寒未辞行礼,脸色苍白虚弱,“下官身体不便,失礼了。”
“从前也没见你对我多客气,如今倒是生分了。”寒未辞一掀衣袍,在季云森对面的位置落坐,“身体如何?师父怎么说?”
“还是那样。”比起刚开始那会,如今的季云森已沉淀许多,虽对以行血续筋之术治愈腿伤还有执念,但他已看来许多,如今提起,也能更坦然地面对了,“我这副残躯,已无法替皇上再分忧许多,只盼今次能助王爷完成大事,以尽臣子本分。”
“你的臣子本分也不是一次就能尽完的,你且放心吧,日后有你为皇上分忧的时候。”寒未辞与他交代了晚上辛泽会过来的时辰,让他派人接应后,起身就要回密室了,“你休息吧。”
顺着暗道走回密室,江长兮再能睡此时也醒了。她醒来时寒未辞刚好回来,一见到他,心里刚升起的对陌生环境的恐惧和不安就都消失了。
“阿辞。”见到他,江长兮松了口气,起身朝他走了两步,“你去哪儿了?这是哪里?”直觉告诉她,寒未辞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
“怎么起来了?”寒未辞快走两步接住她,看见她赤着脚,眉头微拧,拦腰抱起她,往石床走去,“起来了也不知道穿鞋,不知道这地上有多凉吗?”
“我醒来没见你,心里着急嘛。”坐回床上,江长兮将脚缩到裙下藏起来,不好意思地朝他吐了吐舌头,“你还没回答我呢,这里是哪里呀,你刚才去哪了?”
“亏你还是大夫呢,都不知道保重自己,怎么有底气去劝病人们好自保重呢?”寒未辞捏捏她的鼻子,责怪了两句,才给她解释道:“我们在临都城里。”
“咦?”江长兮愣了一下,“我们这是回来了?”
“嗯。”寒未辞点点头,给她倒来水,“我还有秘密任务,暂时不能离开。”
江长兮接过水,疑惑地歪了歪脑袋,“这么说来,不管是除夕离京还是初三离京,全都是幌子?”
“不错。”寒未辞让她先喝水,说道:“三皇子盯我盯得很紧,我们昨夜的行踪虽然隐蔽,但不能排除他已经察觉的可能。这三日,隐一隐二假扮你我,要进宫请安,要各家拜年,多处走动,难免会有疏忽让人看出马脚引人怀疑的时候,有心人再一查,除夕连夜离京的事不一定瞒得住。”
江长兮点点头,算是明白了他的考量。也知道他会说秘密任务而不是直接告诉她他想做什么,那应该是关乎朝堂的大事,也就没有多问。只喝了水,打着哈欠问他他们现在大概的位置。
“季府。”寒未辞简言意骇。
江长兮思路迟钝了一下,“季府?御史台季大人府里?”
“不错。”寒未辞一点也没有看出她的迟疑,点头确定道:“我们现在就在季云森房间里的密室里。”
季云森……
季云森此人于江长兮而言,其实也就是个寻常又不寻常的病人而已。而她在季云森身上的屡屡迟疑,大概也是因为他的那点不寻常——这是她生平所遇重伤员中的一个,是为数不多可以实施行血续筋之术她却不得不放弃的病人。
“季云森没受伤前深受皇上信任,同我有过几次合作。”寒未辞简单地同她解释了两句,“这间密室外的暗道除了季府,还连接季云森几年前买的一处小院,我们就是从那里进来的。现在也无事,我们出去走走?”寒未辞伸手给她,“老钱应该做好早膳了,你该饿了。”
被寒未辞这么一说,江长兮确实有些饿了。她摸了摸已经饿扁的肚皮,伸手握住他的手,借力起来。这回她可记得穿上鞋子了。
寒未辞很满意她的记得,所以在陪她用过早膳后,又带她在这处位于僻静小巷的院子里转了两圈,待满足她的好奇心后,才到临时收拾出来的书房里处理公务。
寒未辞有公务处理,江长兮没有,便跑出去看老钱夫妻忙活。
老钱夫妻是季云森几年前救下的,两位老人家晚年不幸丧子,被恶霸欺占田地家产,是季云森偶然路过施以援手,才救了两位老人的性命,同时还为两位老人夺回了被欺占的田地家产。
“也就是一亩薄田,两间草房子。”钱婆子不好意思地解释道:“那恶霸在我们那儿很有来头,听说背后还有当官的撑腰,可公子不惧,费了大力气愣是帮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将东西都夺了回来。”
说起季云森,钱婆子不仅有感激,还有崇拜之情,“只是我们都老了,儿子也没了,干不了多少活,公子也担心那恶霸的同伙事后又返回来为难,老头子和我商量后,决定卖了田地和房子,跟随公子到这临都城来做点扫洒伺候人的活计。公子就将我们安排在了这里。”
钱婆子正坐在院子里择菜,江长兮就搬了小凳子来,边听她讲边帮忙择菜。
说完季云森,钱婆子又说这院子周围的街坊邻居,说巷子外面的热闹街景,江长兮听着,在心里默默比对记忆里的临都城的地图,大致能猜出这处小院所在的地方。
“书房的那位爷,是夫人的丈夫?”钱婆子见江长兮梳着妇人的发髻,又见她同寒未辞举止亲密,才有此猜测。
“是啊,他是我的相公。”江长兮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没有任何扭捏不好意思。她也不清楚寒未辞或者季云森如何跟这对老夫妻解释她和寒未辞的身份的,便不好多透露别的,幸好钱婆子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夫人今年有十七了?”钱婆子打量了江长兮一眼,猜测道。
“我今年十八了。”虽然她十七岁的生辰刚过一天,但按大鸿的计岁方式,她的确是十八了。
“姑娘还这般年轻呢。”想江长兮十八就成亲了,里面那位爷瞧着也就二十左右,就是有家室的人了。可她家公子比这两人都大,却还是孤家寡人,钱婆子忍不住叹气,“我家公子也是命苦,遭遇如此横祸不说,与他定亲的那姑娘就不是什么……”
也许是顾虑到四公主的身份,怕给季云森招惹来麻烦,钱婆子的话也是点到即止,敢怒不敢言。
江长兮只好宽慰她,“钱婆婆也不必太过忧心,小季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他会好的。”
钱婆子不知季云森具体伤得如何,却也知道不是那么容易好的,听完江长兮的话也只能努力笑笑,道:“那就借夫人吉言了。”
晚点的时候,有疑似身份为隐卫的人来找寒未辞,江长兮正好在书房里翻书,这人进来时江长兮没来得及回避。
来人看了江长兮一眼,江长兮翻书的手停下,想着要不要回避一下。还没想出结果来,寒未辞头也不抬地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