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阳长公主说让江长兮认人,第二天一早果然就招了临都附近城池分号的掌柜去了南襄王府。
江长兮早有准备,更别说王府里原有的管家是个得脸的,老夫人给她挑的陪嫁嬷嬷是个有手段的,秀檀不算沉稳做事也是说一不二的,更别说庆荣帮着庆松打理天水堂多年,一张冷酷的小脸拿出去也是镇得住人的,叫那些原还抱着点小心思的掌柜们都赶紧将算盘收好,老老实实地跟着江长兮算账。
可这不算还不知道,这账一算起来,越算越掌柜们越心惊,偷偷看一眼江长兮,那轻缓平稳的架势别提多有成算了,一双清泠泠眼睛就那么看着你,冷不防的就顺着她的话将东西都抖搂了出来,半点私都没得藏。
这么多的产业,一天半天的肯定对不完的,江长兮也不急。本来今天主要还是让她认人的。好在她行医多年,别的本事没有,根据骨骼肌肉记住几张脸还是可以的。一圈下来,也不见她叫错谁的名字,记忆好得又让这些掌柜的吃了一惊。
快到用午膳的时候,江长兮留了人用午膳,外面有人来传话,说寒未辞回府了。
江长兮一怔,众位掌柜也没立即反应过来,还是和阳长公主抿唇笑着说:“瞧这孩子黏人的,真是半刻都离不得你,真是将人护在了心尖尖上。”
和阳长公主这话是故意说给众位掌柜听的,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寒未辞对江长兮的看重,让他们自己掂量掂量对待江长兮的分寸。
说到底寒未辞才是南襄王府真正的当家人,他的态度才是底下人的风向标。和阳长公主明白这个道理,寒未辞也深谙此道,这才放下府衙诸事,赶在用午膳的时候回来给江长兮撑场面,也让这群已经被江长兮敲打得差不多的掌柜们知道他是如何看重他的王妃的。
江长兮迎上前去,“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不是说边境有异,兵部急议吗?
“怕你忙忘了,回来陪你用膳。”寒未辞褪下披风,丢给门边伺候的人,牵过她的手走进去,给和阳长公主行了一礼。
和阳长公主笑他,“你这小子,怕我亏待了你媳妇不成,还巴巴儿赶回来盯着她用膳。”
一众掌柜见寒未辞进来,忙站起来,齐齐给他拱手行礼。
寒未辞摆了摆手,拉江长兮在和阳长公主旁边坐下,“姨母自然不会饿着兮兮,是兮兮太不听话,不爱按时吃饭。”
江长兮听言,暗地里咬牙掐了他一下,也不知道是谁夜夜累她,害得她总睡迟了早午膳一同用的,还敢说她的不是,哼。
寒未辞疼得咧了咧嘴,见她一脸娇蛮羞恼,嘴角忍不住上扬,荡开一个好看的弧度,整个人看起来明媚温和得很,一点也没有往日那股张扬戾气,看得一众掌柜又惊又呆。
宠溺安抚似地拍了拍江长兮的脑袋,寒未辞低低而笑,心情很好地开口,“既然王妃留了,众位掌柜便留下一起用个午膳吧。”转头又对江长兮温声细语道:“这账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对完全的,倒也不着急,别累着了自己。”
江长兮点点头,“知道。”
寒未辞“嗯”了一声,摆摆手让人摆膳。
来的掌柜多是男人,席面便摆在前堂处,正好寒未辞在,就由他作陪了,一众掌柜更是受宠若惊,不用寒未辞怎么开口,就一个个应承下帮辅江长兮之责。
江长兮和和阳长公主都没去前堂凑这个热闹,让人另外在画堂摆了一桌,娘俩围在一起用了午膳。
她们吃完的时候,前面还没散。江长兮扬了扬眉,让秀檀去盯着,不让寒未辞多吃酒。
和阳长公主听完她吩咐的话,拍了她一下,“你哟,可真是劳碌操心的命。”
江长兮想了想,她现在一天到晚不是王府庶务就是寒未辞的,事事关心,面面俱到,可不正是劳碌命。不由得也笑了,有些无奈,“王爷下午还要上值呢,喝多了酒不好。”
“这倒是,该提醒提醒。”和阳长公主如是道。
等前堂的席面散了,江长兮刚扶寒未辞坐下,就有兵部的人来请寒未辞。
寒未辞也没喝几杯酒,精神算好的,临走时不放心,多交代了江长兮两句。
江长兮推他出门,“有拿不定的事,我便叫庆荣去找你回来。你就放心吧,我不是那等爱逞强的。”
寒未辞看着她一脸一言难尽,“但愿吧。”
江长兮当时恨不得给他一巴掌,好笑地送他出了门,这才赶来秀檀问那些掌柜的情况。
“王妃放心,都按王妃的吩咐,将人送安排去客苑歇下来了。”秀檀来回话,说,“长公主就安排在北苑,也已经歇下了。王妃要不要也去午睡会?”
“不了。”江长兮摇摇头,“将昨日我没看完的那几本账册都拿来。”
“王妃不歇一歇,下午怎么有精神应付那些老滑头呢。”秀檀皱了皱眉,带着几分担忧道。
“什么老滑头,仔细叫人听见了传出去不好。”江长兮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却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我得先把这账都捋顺了,再安排各府年礼,天水堂的事务也慢不得,还有先前答应哥哥的小季大人的腿伤……”
说起江长远,就想到他跟安早瑜好事已定,她心情立时飞扬起来,“安姐姐家里催得紧,为防夜长梦多,哥哥的婚事怕就在年后几个月了,估计不会超过五月,算起来也没多久了。还有他承袭的一应准备,靠他一人肯定忙不过来的。祖母年事已高,也没有那么多精力了,指不定要我多帮衬呢。”
这样算一算,她简直要忙翻天了。
秀檀听着江长兮一圈念下来都觉得头大,“再忙王妃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王妃如今跟王爷大婚了,管家掌家是要紧,但……”秀檀微微红了脸,低声跟江长兮说道:“但王妃早日为王爷生个小王爷,才是最要紧的。”
江长兮“腾”的一下就脸红如烧了,她满脸惊讶地瞪着秀檀,左右瞧了一眼,有些不敢相信,“秀檀。谁教你说这样的话的,也不知道害臊。”
秀檀也脸红得很,她毕竟云英未嫁,说起这种事情也是懵懵懂懂的,“锦毓姑姑说的呀。王妃回门那日,锦毓姑姑拉着奴婢说了好一会儿呢,让奴婢多看着王妃,不能让王妃累着饿着,要劝王妃多休息多进食,养好身子,才好给王爷生个……”
江长兮跟身上装了弹簧似的蹦起来捂住她的嘴,脸红得黄昏的云霞一样,“快住口吧,这等话你也好意思说。”她心惊肉跳地咕哝了一句,“锦毓姑姑怎么能跟你说这些。”
“可是……可是奴婢觉得锦毓姑姑说得很有道理呀。”秀檀不敢扒开江长兮的手,说话嗡声嗡气的。
“锦……锦毓姑姑是长辈,说这话自然没错。可你一个为出嫁的大姑娘,不能说这样的话。”江长兮忽悠秀檀道,“今日在我面前说就算了,可不能跟其他人说了。”
秀檀又不是真的傻,哪里会不知道这样的话是不能跟别人说的,乖乖地应了话,下去搬账册来了。
江长兮无意将对账一事拖太久,王府庶务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全盘接手的,她与和阳长公主商量过后,花了三天时间将最主要最复杂的项目对清楚后,就让掌柜们先回去了,算下的一些零散的项目,打算等后面慢慢处理了。
掌柜们走后的第二日,秦陌带着秦国公府的年礼上门来了。
这两日江长兮也有看过这些年王府的人情往来,因着南襄王府和秦国公府的地位,也因着寒未辞和秦世萧的关系,两府走得极近,年节走动也多,国公府送来的年礼自然也丰厚。今年因为江长兮嫁进王府的缘故,秦陌向秦国公夫人请缨,主动揽下了送年礼的活。
秦国公夫人自然不可能让秦陌一人去送,便抓了正好休沐的秦世萧陪她一起去。
秦世萧也没意见,只是这样一来,同样与他交好的相凉卿家里和安早年家里,他势必也得跑一趟了。
“就知道给我找麻烦。”秦世萧无奈地戳了戳秦陌的脑袋。
秦陌也不恼,反而眼睛亮亮的,“怕什么呀,我也陪你跑不就成了。”
秦世萧拧眉,斥她,“那像什么样子。”
“怎么不像样子了。”秦陌不服气地道:“我与长兮妹妹交好,才来王府送的年礼,自然不能厚此薄彼冷落了安早瑜。既然王府和安国公府的年礼都是我陪你去送的,长公主府我若不陪你去,传出去别人还指不定说我不喜长公主府,疏远长公主府怎么怎么的,平白坏了我的名声对吧?”
秦世萧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可他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偏头蹙眉看她,“说,你是不是早有预谋了?”
“预谋?我有什么预谋啊。”秦陌小心翼翼藏着自己的心思,理直气壮道:“难道不是你先提出的要去长公主府和安国公府送年礼的吗?不是你早有预谋,还扯我头上来了。”
“……”秦世萧表示他无言以对。